畫作内容
《寒江獨釣圖》描繪了漂浮于水面的一葉扁舟和一個在船隻上獨坐垂釣的漁翁,他身體略前傾,全神貫注;船尾微微上翹。四周除了寥寥幾筆的微波之外,幾乎全為空白。畫作的右下角蓋有作者的章印。
創作背景
靖康之變後北宋滅亡,趙構稱帝,遷都臨安,建立南宋。南宋王朝偏安一隅,曾經的大好河山成為烏托邦式的幻象。面對山河破碎、國土淪喪的現狀,畫家隻好借助筆墨表達内心的苦痛;這種苦痛既包含着對南宋屈辱政權的慨歎,也包含着對昔日祖國統一時期繁華景象的追憶和眷戀。馬遠作為一名宮廷畫家,為表達對國家破碎、山河不複的悲歎,取柳宗元《江雪》詩意創作了《寒江獨釣圖》。
藝術鑒賞
繪畫特點
詩畫同律,異曲同工
《寒江獨釣圖》與山水緊密結合,加強了主題的生動性,具有詩一般的意境。表現出一種江天空曠、寒意蕭索的氣氛,給人以心靈深遠的感覺,與柳宗元的《江雪》有異曲同工之妙,也契合了蘇轼詩畫同律的理念。
不着一字,盡得風流
《寒江獨釣圖》表現浩森大江中的一葉扁舟,一人在船頭垂釣,巧妙地以大片空白突出了江水的遼闊和釣者的悠閑,在構圖上顯示出“不着一字,盡得風流”的極高水平,并巧妙地利用空白把詩歌的意境很好地貫穿在繪畫之中,使之相互融合。同時,通過馬遠的繪畫,也使人體會到繪畫和詩歌有着共同的空間意識。馬遠将江水、孤舟、漁翁組合成一幅氣韻生動、有節奏的和諧的藝術畫面,畫面中的空間感也憑借着一虛一實、一明一暗的流動節奏表達出來的虛與實聯成一片波流,如決流之推波,如行雲之推月。
虛實相生,靈動空間
《寒江獨釣圖》把詩歌中的意境表現得淋漓盡緻,并有所發揮;尤其是空白的使用尤為精妙;很好地做好了虛實相間,融合統一。
馬遠在《寒江獨釣圖》中表現出“靜照”的藝術心靈。“靜照”的起點在于空諸一切,心無挂礙,和世務暫時絕緣。這時候,靜觀萬象,萬象如在鏡中,光明瑩潔,呈現着它們各自的充實的、内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謂萬物靜觀皆自得。在《寒江獨釣圖》中,空靈渺遠的江面似乎展示了一片虛空。但是空明中有一點覺心,容納萬境,萬境浸人人的生命,染上了人的靈性,空白的虛空使人與物象造成距離,不沾不滞,物象得以自成境界。蕭條淡泊、閑和嚴靜,是藝術人格的心襟氣象。馬遠利用空白的表現手法将詩的意境融于畫中,體現了詩與畫所共同具有的空靈充實的美感;将《江雪》的意境融入繪畫中,體現了藝術家的察賦詩心。
《寒江獨釣圖》中具體的詩歌意境的表現有:
簡——蕭疏之境
從取景的角度上看,《寒江獨釣圖》删繁就簡,去除一切瑣碎的細枝末節,從題眼着手,刻畫了一葉孤舟、一個釣者、幾道水紋,僅此三個物象,呈現出一片蕭寒、孤寂、疏離的審美心境。這三個意象的組合集中在畫面的右下方,簡于象而不簡于意;巧妙地結合圖像引發情思,注重韻味,重在删去非本質的東西,簡略的筆墨,使主題處于情感的氛圍之中,也使觀者進入濃郁的情感和遐想中;甚至沒有畫出釣者的眉目表情,沒有畫出他細微的動作和姿勢走向,隻是寥寥幾筆,就營造了一個藝術世界。這樣一個空曠蕭疏的寂靜與“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境界相似,或許他的目的就是要營造這樣一個孤寂的詩意境界。馬遠選景簡略,以小見大,簡中見豐,無中見深邃,對詩魂道心的無限意境的追求成為必然趨勢。
從對畫面的安排上來說,蕭疏之境的營造主要通過作者人為的取景簡潔與簡化造成的。它能由這一特定的有限的景暗示隐藏更多的未出場的景;江水隻用寥寥幾筆卻營造了滿幅畫面都是開闊的江面。
遠——平和沖融之境
《寒江獨釣圖》選擇了平遠的構圖方式,江水浩淼,遠水無皴,平和沖融,正是人的精神得到自由解脫的狀态。藝術精神沖破了畫面的有限空間而向無限廣漠的時空延伸,直到“恍兮惚兮,窈兮冥兮”的極遠處。平和沖融恬淡的審美境界,正是宋朝時士大夫們所努力追求以達到的心靈解脫之途。該作品營造一種平和沖融之境,更能撫慰人的心靈,把心靈引升到一種無限至上的境界。
空——荒寒之境
《寒江獨釣圖》從整體視角來看,給人的感覺就是很“空”。這種“空”主要體現在:
⑴畫面由于景簡而出現大面積的空白;
⑵由于空白的畫面而産生心理體驗的“虛空”;
⑶進入審美高層次的意識領域中的“空”;
⑷進入禅定狀态體驗到人生境界的“空無”。
這是一種荒涼、蕭寒、孤寂的審美心境。從畫面本身來看,有畫處皆具象,虛空處皆抽象。具象的“有”與抽象的“無”相輔相成,隐喻着“有生于無”真空妙有的理念,牽動了人們靈魂深處對終極關懷的追求意識和宗教情緒。虛化的物象而呈現的空白,虛空之處誘發着欣賞者獨特豐富的心理體驗,無論是畫中的釣者,還是畫外的欣賞者,無窮時空的“微茫處”使人們的心靈超越時空的束縛,以畫上的虛空體現一種永恒,從而造成“虛空不空”。“空”不僅體現在畫面中的留白技巧上,營造一種氣氛;“空”從更高的心理體驗上,還是人在洞悉現象世界後産生的一種清靜的狀态,不是外在于人的一種本質存在狀态,而是内在的本質境界。該畫作由表及裡、由此及彼去把握生命的意義和精神,從而達到形神相融、物我兩忘,澄懷觀道、明心見性,在拈花微笑中有微妙至深的禅機。
人物形象
《寒江獨釣圖》中,獨釣于寒江中的漁父成了畫面的中心,且極為簡潔的畫面中别無他物;人物不再作為山水自然的依附形象,從而彰顯出獨立性與自足性。這種對“點景小人”人物造型程式的突破,突出了人物的存在,打破了山水畫與人物畫的界限,是畫家自我意識和心性的體現。
作品評價
《寒江獨釣圖》用較少的筆墨完成了塑造藝術形象的任務,概括了畫家想要表達的意境;并從創作實踐方面提出了虛與實,單純與豐富,以及運用空白等繪畫創作語言的問題;為探讨中國古代美學家思想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具有說服力的實例。(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副研究員張薔 評)
曆史傳承
《寒江獨釣圖》原藏于圓明園,在1860年列強火燒圓明園,日本在混亂中将其搶走至日本境内,藏于東京國立美術館。2012年,東京國立博物院對《寒江獨釣圖》進行了修複,發現絹本上下端存在嚴重的橫向裂紋,認為今存《寒江獨釣圖》為被截去頭腳後的餘下部分。
作者簡介
馬遠(約1140年—1225年),字遙父,号欽山,宋代畫家;原籍河中(今山西省永濟縣附近),僑寓錢塘(今浙江省杭州市),南宋畫院待诏。初師李唐,能獨辟蹊徑,自成一家,筆力勁利闊略,皴法硬朗,樹葉常用夾葉,樹幹濃重,多橫斜之态;樓閣界畫精工,且加襯染;喜作邊角小景,世稱“馬一角”。人物勾描自然,花鳥常以山水為景,情意相交,生趣盎然;與李唐、劉松年、夏圭并稱“南宋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