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日出

泰山日出

徐志摩創作随筆
一九二四年泰戈爾訪華前夕,徐志摩應《小說月報》主編鄭振铎之請,為《小說月報》的泰戈爾号所寫的應命之作。《泰山日出》原刊一九二三年九月《小說月報》第十四卷第九号。為徐志摩關于泰山日出時的回憶,也是其想望泰戈爾來華的頌詞。徐志摩以“泰山日出”來隐喻泰戈爾的文學創作和來華訪問,表達中國詩人對泰戈爾的敬仰的感情,真是一個卓越的比喻。這是何等傾心的盼望、何等熱烈的迎候,何等輝煌的莅臨!詩人以他才華橫溢的想象和語言,描繪了一幅令人難忘的迎日圖。
    書名:《泰山日出》 别名: 作者:徐志摩 類别: 原作品: 譯者: 出版社: 頁數: 定價: 開本: 裝幀: ISBN: 形式:随筆 創作時期:1923年9月 出處:《小說月報》

徐志摩簡介

徐志摩(1897~1931)現代詩人、散文家。徐志摩是金庸的表兄。原名章垿,字槱森,留學美國時改名志摩。曾經用過的筆名:南湖、詩哲、海谷、谷、大兵、雲中鶴、仙鶴、删我、心手、黃狗、谔谔等。徐志摩是新月派代表詩人,新月詩社成員。1915年畢業于杭州一中,先後就讀于上海滬江大學、天津北洋大學和北京大學。 1918年赴美國學習銀行學。1921年赴英國留學,入劍橋大學當特别生,研究政治經濟學。在劍橋兩年深受西方教育的熏陶及歐美浪漫主義和唯美派詩人的影響。

原文

振铎來信要我在《小說月報》的泰戈爾号上說幾句話。我也曾答應了,但這一時遊濟南遊泰山遊孔陵,太樂了,一時竟拉不攏心思來做整篇的文字,一直埃到現在期限快到,隻得勉強坐下來,把我想得到的話不整齊的寫出。

我們在泰山頂上看出太陽。在航過海的人,看太陽從地平線下爬上來,本不是奇事,而且我個人是曾飽饫過紅海與印度洋無比的日彩的。但在高山頂上看日出,尤其在泰山頂上,我們無餍的好奇心,當然盼望一種特異的境界,與平原或海上不同的。果然,我初起時,天還暗沉沉的,西方是一片的鐵青,東方些微有些白意,宇宙隻是——如用舊詞形容——一體莽莽蒼蒼的。但這是我一面感覺勁烈的曉寒,一面睡眼不曾十分醒豁時約略的印象。等到留心回覽時,我不由得大聲地狂叫——因為眼前隻是一個見所未見的境界。原來昨夜整夜暴風的工程,卻砌成一座普遍的雲海。除了日觀峰與我們所在的玉皇頂以外,東西南北隻是平鋪着彌漫的雲氣,在朝旭未露前,宛似無量數厚毳長絨的綿羊,交頸接背的眠着,卷耳與彎角都依稀辨認得出。那時候在這茫茫的雲海中,我獨自站在霧霭溟蒙的小島上,發生了奇異的幻想——軀體無限的長大,腳下的山巒比例我的身量,隻是一塊拳石;這巨人披着散發,長發在風裡像一面墨色的大旗,飒飒的在飄蕩。這巨人豎立在大地的頂尖上,仰面向着東方,平拓着一雙長臂,在盼望,在迎接,在催促,在默默的叫喚;在崇拜,在祈禱在流淚——在流久慕未見而将見悲喜交互的熱淚……

這淚不是空流的,這默禱不是不生顯應的。

巨人的手,指向着東方——東方有的,在展露的,是什麼?

東方有的是瑰麗榮華的色彩,東方有的是偉大普照的光明出現了,到了,在這裡了……

玫瑰汁、葡萄漿、紫荊液、瑪瑙精、霜楓葉——大量的染工,在層累的雲底工作無數蜿蜒的魚龍,爬進了蒼白色的雲堆。

一方的異彩,揭去了滿天的睡意,喚醒了四隅的明霞——光明的神駒,在熱奮地馳騁……

雲海也活了,眠熟了的獸形濤瀾,又回複了偉大的呼嘯,昂頭搖尾的向着我們朝露染青的饅形小島沖洗,激起了四岸的水沫浪花,震蕩着這生命的浮礁,似在報告光明與歡欣之臨在……

再看東方——海句力士已經掃蕩了他的阻礙,雀屏似的金霞,從無垠的肩上産生,展開在大地的邊沿。起……起……用力,用力。純焰的圓顱,一探再探的躍出了地平,翻登了雲背,臨照在天空,歌唱呀,贊美呀,這是東方之複活,這是光明的勝利……

散發禱祝的巨人,他的身彩橫亘在無邊的雲海上,已經漸漸的消翳在普遍的歡欣裡,現在他雄渾的頌美的歌聲,也已在霞采變幻中,普徹了四方八隅……

聽呀,這普徹的歡聲;看呀,這普照的光明!

這是我此時回憶泰山日出時的幻想,亦是我想望泰戈爾來華的頌詞。

賞析

有才華的作家跟一般的作者相比,就是有點不一樣,那怕是應命而作,那怕是匆促成章,也總會顯露出一些天才的麟爪來。詩人以他才華橫溢的想象和語言,描繪了一幅令人難忘的迎日圖:

我的軀體無限的長大,腳下的山巒比例我的身量,隻是一塊拳石;這巨人披着散發,長發在風裡像一面墨色的大旗,飒飒的在飄蕩。這巨人豎立在大地的頂尖上,仰面向着東方,平拓着一雙長臂,在盼望,在迎接,在催促,在默默的叫喚;在崇拜,在祈禱,在流淚——在流久慕未見而将見悲喜交互的熱淚……這淚不是空流的,這默禱不是不生顯應的。巨人的手,指向着東方——東方有的,在展露的,是什麼?東方有的是瑰麗榮華的色彩,東方有的是偉大普照的光明——出現了,到了,在這裡了……

這裡的想象和構圖都是不同凡響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文章通篇描寫的隻是泰山看日出的情景和幻想,歡迎泰戈爾來華隻在結尾提到。詩人的潇灑,詩人的才華都體現在這裡:徐志摩并不把為泰戈爾來華寫頌詞的大事,當作一項精神負擔,照樣遊山玩水,樂而忘返。他不想為文苦吟,而是興之所至,全憑靈感。但他能把切身的經驗感受調動起來,融入一種更有意味和張力的藝術創造,即使偷懶取巧,也表現出偷懶取巧的才氣,不失基本的藝術魅力和奇思妙筆。

正因為此,這篇《泰山日出》仍比一般平庸的頌詞要高明十倍。這不僅體現在作者筆筆緊扣泰山日出的奇偉景觀,卻又每筆都蘊含着歡迎泰戈爾的情思與贊美方面;而且反映在獨特的個人經驗與普遍情感的融合方面。特别是前面長風散發的禱祝巨人的描寫,以及臨結尾時寫這巨人消翳在普遍的歡欣裡,叫人産生許多想象和聯想,最能體現徐志摩的才情和創造性。然而,這究竟是匆促成篇之作,詩人的才氣也未能遮掩藝術上的粗糙。

首先是這篇文章的文體感不強,前面一大段是散文的文筆,是細緻的經驗與感受的實寫,而後面的文字語氣則明顯是散文詩的,是抒情的、幻想的、暗示的。這兩種文筆雖然各自都很美,但放在一起則很不和諧。本來,傳統的、經驗的文體感不強也不要緊,偉大的作家往往是新文體的創造家,隻要自成一體,具有自身氣脈、神韻的貫通和完整性。藝術創格是好事。但問題在于這篇《泰山日出》恰恰氣韻上前後不夠貫通,沒有渾融境界,不能自成一格。藝術創造畢竟不是一種可以矜才使氣的工作,它需要的不僅是才華,還有全神貫注的精神投入和艱苦的藝術經營。完美的作品,總是才華與自覺藝術經營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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