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明過程
右圖James Watts(左)和Walter Freeman正在做額葉切除手術。
1949年的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被授予了葡萄牙醫師安東尼奧·埃加斯·莫尼斯(António Egas Moniz)以表彰他發明的前腦葉白質切除術(lobotomy),然而僅僅不到一年之後,對莫尼斯的批判就超越了贊許,他賴以成名的前腦葉白質切除術也開始在全世界範圍内遭受抵制。
一般認為,莫尼茲和Freeman在20世紀30年代發明額葉切除術,但實際上他們的研究是基于衆多19世紀中期的研究成果。他們所閱讀的研究中包括一位名叫Gottlieb Burckhardt的歐洲醫生,他曾在19世紀80年代實施了一批最早的神經外科手術,有切除額葉的,也有切除大腦其他部位的。
Burckhardt的研究被認為過于野蠻而遭到同行恥笑。盡管如此,額葉可以用某種方法從大腦中分割出去的觀點還是讓Moniz和Freeman受到某種啟發。他們相信,這種方法能使當時尚未有治療方法的精神分裂病患者擺脫情緒困擾。他們在狗身上做實驗後,判斷通過切斷連接大腦和額葉——所謂的“理性之所在”的神經,動物就會變得安靜。
後來參與Freeman研究的莫尼茲,也開始在患者身上做實驗。他們的首位手術對象是一名患精神疾病的婦女,他們在患者頭顱上鑽了兩個洞,并向她的額葉皮質泵入酒精。後來的手術則是用空心針頭“掏空”額葉的幾個區域———從字面理解就是通過吸走大腦的某部分以達到切斷神經連結的目的。所有這些手術都是不可視的,就是說他們很少打開病人的頭蓋骨去看他們究竟切的是哪塊地方。Moniz和Freeman隻是在頭骨上鑽孔然後估摸哪裡該掏、哪裡該切。
他們在權威的科學刊物上發表了工作成果,宣稱那些曾經是嚴重家庭負擔的、暴力的或自殺傾向的患者,在接受手術後都明顯安靜了下來。
在1942年紐約醫學專科學院的一個介紹會中,一些科學家提出,額葉切除術後,病人的确有時變得“懶惰”或“直言”。他們像“孩子”一樣,然而他們的家庭實在太開心,以至于這些社交禮儀上的瑕疵可以忽略不計。
莫尼茲在1937年的論文中提到一個治療案例,一位裡斯本婦女跟随丈夫到剛果,她很不開心,變得“難以操持家務”,所以她的丈夫不顧她的反對強行送她獨自回裡斯本,慢慢的她變得很難過,因為她總是“預料恐怖的事情”以及“相信人們會殺害她”。
回想起來,她之所以會這麼想,原因應該是清楚的,但莫尼茲報告稱經過額葉切除術後她被治愈了,“雖然可能變得有點沉默”。盡管莫尼茲和Freeman的很多患者實際上變得更加緊張,或者根本沒有變化,但額葉切除術還是成為了20世紀40年代到50年代初精神病院的标準實踐。
冰錐療法
Freeman似乎發現莫尼茲的技術有點平庸,于是他開始試驗一種門診治療法,用冰錐通過眼窩底部插入患者的大腦。一旦錐子進入了大腦,他就可以通過挪動錐子,切除灰質和白質。
這種手術并不精确。他誇下海口說,如果用錘子和錐子的話,他可以在10分鐘之内切除額葉,甚至不需要麻醉(盡管一般而言他會先給患者電擊治療,這樣患者就不知道發生什麼)。對莫尼茲來說冰錐法有點過了,于是他與前搭檔分道揚镳。
但Freeman在美國炙手可熱。他訪問了一些醫院,示範了手術過程,還訓練心理醫生像他這麼做。他甚至建議用額葉手術治療頭疼。Freeman十分高調,邀請媒體報道他的工作,衆多的報道也使得Freeman的手術能夠更大範圍推廣。當然,額葉切除術的争議一直沒有停止。一些醫生和患者家屬抗議稱手術隻不過是将病人變成植物人。的确,他們更容易照看,但他們真的得到幫助嗎?還是被扼殺?
2005年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描述了一個有趣的案例,一名曾在50年代接受Freeman額葉切除術的男子,當年是由于繼母覺得他“野蠻”,不願意上床睡覺而做的手術,這個經曆讓該名男子受到創傷,但看起來沒受到什麼負面影響——我們當然無從知道如果當初沒人拿冰錐捅他的大腦,他會成為什麼人。
興起
如今,額葉切除術已經不再用于精神疾病的治療。像鹽酸氯丙嗪這種藥物的興起使得化學切除額葉更加可行——麻煩的冰錐法不再有了。盡管許多醫生抗議稱這些精神科藥物和以前的額葉切除術如出一轍,但使用藥物的理由和70年前使用額葉切除術還是一樣的。患者經常看起來更加開心也更鎮定。何況他們也給家庭和看護者帶來更少麻煩。
然而,一種類似于額葉切除術的“腦葉切除術”正在興起。這是因為該手術的确是治療極端癫痫或其他疾病發作的有效方式。癫痫發作可能引起不可逆的大腦損害,所以一般認為切斷兩個腦半球的聯系讓癫痫不再發生是個更好的辦法。
這就是腦葉切除術的原本面貌,有一篇發表于《新英格蘭醫學期刊》的文章指出,研究者在一批因訴訟而公開的患者手術資料中随機抽取并控制案例,發現這些治療難度大的案例中,手術的确是最好的治療方法。
和Freeman的“穿眼窩”方法不同,這些手術是以一種非常精确的方式完成的。手術可能使患者的性格發生些許改變,但他們能夠重返正常生活,也更可能因為沒有引緻大腦損傷的癫痫而存活下來.
到此,從一個恐怖的醫學實踐中,我們起碼得到了一種良好的治療方法,這也提醒了我們,一代人的諾貝爾獎療法可能是另一代人最恐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