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形象
西門吹雪以劍法超絕立足江湖,生性冷僻,其人不苟言笑,嗜劍如命,取人性命在電光火石之間,視殺人為藝術。
長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劍卻是黑的,漆黑,狹長,古老,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西門吹雪不但劍法無雙,家世也很好,居所「萬梅山莊」的富貴榮華,也絕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他與少林派方丈大悲禅師、武當派長老木道人、「白雲城主」葉孤城、「青衣一百零八樓」總瓢把子霍休、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齊名,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能達到颠峰的六人之一。
隻有陸小鳳才勉強算是他的朋友。
他始終以「劍道」為生命的最高追求,書中大多時候給人無情、冷漠的感覺。
他曾與「白雲城主」葉孤城在紫禁之巅決戰,葉孤城在比劍過程中死于西門吹雪劍下,因為這是光榮的死法,葉孤城将自身絕世劍客的榮耀托付給西門吹雪,造就「月明夜,紫禁颠,一劍破飛仙」……
在「紫禁之巅」決戰後,西門吹雪的劍法,已達到「無劍」的境界,他的掌中雖無劍,可是他的劍仍在,到處都在,他的人已與劍溶為一體,他的人就是劍,隻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這種境界幾乎已到達了劍術中的颠峰,已沒有人能超越!
西門吹雪唯一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峨嵋四秀」之一孫秀青,并且他們生有一個孩子,因心中有情而緻使不能發揮劍道。
西門吹雪離開了妻子,恢複心中無情。
在古龍的世界,隻有寂寞和無情,才能發揮出劍的最大威力。
劍神武功
◆《幽靈山莊》第二章同病相憐:
『逃亡本身就是種痛苦。
饑渴、疲倦、恐懼、憂慮……就像無數根鞭子,在不停的抽打着他。
這已足夠使他的身心崩潰,何況他還受了傷。
劍傷!
每當傷口發疼時,他就會想到那快得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劍!
掌中本已「無劍」的西門吹雪,畢竟又拔出他的劍!
——我用那柄劍擊敗了葉孤城,普天之下,還有誰能配讓我再用那柄劍?
陸小鳳,隻有陸小鳳!
為了你,我再用這柄劍,現在我的劍已拔出,不染上你的血,絕不入鞘!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鋒芒和速度,沒有人能想像,也沒有人能閃避。
如果天地間真有仙佛鬼神,也必定會因這一劍而失色動容。
劍光一閃,鮮血濺出!
沒有人能招架閃避這一劍,連陸小鳳也不能,可是他并沒有死!
能不死已是奇迹!
天上地下,能在那劍的鋒芒下逃生的,恐怕也隻有陸小鳳! 』
陸小鳳并沒有直接走進去,他并沒有忘記這是片吃人的樹林。
他們在林外的山坡上坐下來,青青的草地上,有片片落葉」
還是春天,怎麼會有落葉?
陸小鳳拾起了一片,隻看了兩眼,掌心忽然冒出了冷汗。
柳青青立刻發覺了他異樣的表情,立刻問道:「你在看什麼?」
陸小鳳指了指落葉的根蒂,道:「這不是被風吹落的。」
葉蒂上的切口平滑和整齊。
柳青青皺起了眉,道:「不是風,難道是劍鋒。」
陸小鳳道:「也不是劍鋒,是劍氣!」
柳青青的臉色變了,誰手上的劍能發出如此鋒銳的劍氣?
陸小鳳又從草地上拾起了一根羽毛,也是被劍氣摧落網。
林外有飛鳥,飛鳥可充饑。
可是天下又有幾人能用劍氣擊落飛鳥?除了西門吹雪外還有誰?
柳青青已不再笑:「他還沒有走?」
陸小鳳苦笑道:「他一向是個不容易死心的人。」
柳青青垂下頭,道:我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見過他。」
她忽又擡起頭:「可是我們用不着伯他,以我們兩個人之力,難道對付不了他一個?」
陸小鳳搖搖頭。
劍神與劍
西門吹雪的劍是殺人的劍,「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他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
「當你一劍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劍下綻開,你若能看得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這就是西門吹雪的美學。
當花滿樓聽完西門吹雪這段話後,他對陸小鳳說:「現在我才明白,他是怎麼會練成那種劍法的了。
因為他竟真的将殺人當作一件神聖而美麗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獻給這件事,隻有殺人時,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時候,他不過是在等而已。」
那些才情孤高而時運不濟的人,憤世嫉俗的人,喜歡快意恩仇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這種心态,都會把某一門技藝練到高處不勝寒的境地。
西門吹雪的年代,是一個白衣勝雪的年代;
他似乎已成為一種象征,顯得高不可及;
西門吹雪的神韻,不在于他閃電般的拔劍,出劍;而在于收回長劍時,劍鋒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那些總想追上他的人永遠也達不到他的境界;
因為當他們吹落劍上的血花時,隻感到了勝利的喜悅與興奮,
但西門吹雪,他眼中閃過的卻是難以名狀的無奈與哀傷,他早已經隐于這個俗世,
他本就不是一個輕視生命的人,況且天下真正值得他為之拔劍的人實在太少了。
自葉孤城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他藏起了他的劍,抱起了葉孤城的屍體,劍是冷的。屍骨更冷。」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使他的心再熱起來?血再熱起來?」他已什麼都不求。
人物分析
整部《陸小鳳》系列,每次看到“白衣如雪”、“背着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的描寫我就會很激動。西門吹雪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劍鋒上的鮮血。
說他無情,并不是真的沒有感情。他也曾娶妻生子。他不隻會殺人,他甚至曾經救了一心想要殺他的人。他說這世上有許多感情遠比仇恨更偉大。他極少笑,可是偶爾展露笑容,就如同春風吹過大地,連遠山上亘古的冰雪也會融化。他一向獨來獨往,卻也有朋友。他曾經奮不顧身為朋友擋住極厲害的仇人的追殺。他們的交情如同君子相交般平淡如水,平淡下卻是兩顆誠摯的心。說他無情,也許隻不過是因為他從來不願顯露感情。因為他已決心将更多的生命專注于他所信仰的“道”,他的“道”,就是劍。
遠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冬夜裡流星般閃亮的生命,天下無雙的劍。
他的劍法隻有一種——殺人的劍法。他輕輕吹了吹劍上的血,血珠輕輕地在空中劃了道弧,落在地上,滲入泥土中,轉眼隻剩下淡淡的痕迹。劍依然如雪般閃亮,映出一張蒼白落寞的臉。他的眼神說不出的疲倦說不出的寂寞。
與葉孤城一戰,絕對是空前絕後的一戰。兩人雖是對手,卻同樣是知己。同樣絕世的劍法,同樣孤高的性格,同樣的寂寞。仇恨并不是他們全部的感情。仇恨中包含了了解與尊敬。而這仇恨本身也是先天的,被動的,無奈的。也許葉孤城恨的隻是既然生了葉孤城,為什麼還要生西門吹雪。也許西門吹雪恨的也是一樣。這一戰并沒有失敗者。若一定說有,那就是葉孤城敗給了自己,敗給了自己的名利之心。或者,是因為他已不忍寂寞。
西門吹雪了解葉孤城。所以當葉孤城本應有把握的一劍忽然出現偏差時他就明白了。“既然要死,為什麼不死在西門吹雪劍下?能死在西門吹雪劍下,至少總比别的死法榮耀得多。”到最後,葉孤城是感激西門吹雪的,西門吹雪是尊敬葉孤城的。“我用那柄劍擊敗了葉孤城,普天之下還有誰能配讓我再用那柄劍?”西門吹雪成全了葉孤城,葉孤城至少得到了他最後想要的最幹淨最榮耀的死法。可是西門吹雪自己呢?這種成全的代價,是以後永遠獨自品嘗孤獨的寂寞。
“西門吹雪至少有一點是别人學不像的。”
“他的劍?”
“不是他的劍。是他的寂寞。”
遠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冬夜裡流星般孤獨的寂寞。
古龍說隻有一個真正能體會到這種寂寞,而且甘願忍受這種寂寞的人,才能達到西門吹雪已經達到的那種境界。
這也許也正是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差距吧。他已體會到寂寞,卻終于不甘忍受。
高處不勝寒的寂寞本就隻有身在高處的人才能體會。西門吹雪就是那種“明知高寒,偏愛高寒境”的人吧。
有人說“假如人的品德能像雪那樣潔白,而心地不像雪那樣冰冷,該多好”。可是有些潔白,卻正是用冰冷表現的。人們總是責怪雪的冰冷,雪不解釋,他隻用潔白答複一切。
如雪蒼白的衣袂。
如雪蒼白的劍鋒。
如雪蒼白的側臉。
如雪蒼白的寂寞。
劍神人生
劍道化身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九月十五,西門吹雪、葉孤城決戰于紫禁之巅。此戰驚動天下,是古往今來第一決戰。葉孤城心中有垢,“心中有垢,其劍必弱”,雖然天外飛仙确實強于一劍西來,可最終葉孤城死于西門之手。
經此一役,西門吹雪劍法更上一層樓,他的劍法已經達到了“無劍”的境界,“他的人已與劍溶為一體,他的人就是劍,隻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這一戰,不僅造就了他不世的聲名,也造就了他不世的劍法。更重要的是他求得了劍道的真義。
他的劍已随心所欲,既是到處都有,也是到處都沒有;他的劍已不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又或者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他的劍已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
這是劍道的颠峰。
1.斜陽,踏着急匆匆的餘輝,一條歸家的路在大部分人眼裡顯得格外的親切。可那個細長的影子絲毫沒有升起過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裡,隻有一個字:劍。
落葉紛紛,在犀利的劍氣下,原本生機盎然的花草樹木都失去該有的顔色。甚至,日月星辰都被這充滿死意的劍氣所籠罩,黯淡了下來。
七歲學劍,七年有成,至今未逢敵手。
其中練劍時的辛酸血淚困苦艱難無從得知,隻是西門從不離劍,甚至吃飯、睡覺都不例外。
踏入江湖前,西門已癡迷入劍道。
2.齋戒,熏香,沐浴。
西門從千裡之外,頂着烈日騎馬奔馳了三天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他齋戒了三天,熏香沐浴,隻是為一個陌生的人複仇,去殺一個陌生的人。在别人眼裡,這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可在他眼裡,這是一件極為神聖的事情。
“這世上永遠都有殺不盡的背信無義之人,當你劍刺人他們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劍下綻開,你總能看得見那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西門吹雪一貫冷淡的眼神中竟也露出了奇特的光亮,在他眼裡,殺人既不是一種罪惡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但卻是一件可以奉獻全部的、神聖的、必須嚴肅、尊敬地對待的事情。
劍,乃兇器也。處身于江湖中,求證劍道,不可避免雙手血腥。西門能不為己殺人、不為錢财殺人、不為仇恨殺人,隻為得證劍道而殺人,已初窺得劍道門徑。
踏入江湖後,西門以尊敬入劍道。
3.誠心正意,乃劍之精義所在。
初西門練劍時,入忘我之境,誠于劍,乃有成。心誠非一昔之力,鬥轉星移,十數年未曾改變,方為心誠。
後西門入江湖,殺人之前必齋戒沐浴,是為誠于劍;所殺之人皆該殺,決不濫殺無辜,是為誠于人。獨誠于劍,不過能入劍道而已;誠于人,方能得證大道。
上官丹鳳以劍偷襲閻鐵珊,為西門所不恥,“從今以後,你若再用劍,我就要你死”、“劍不是用來在背後殺人的,若在背後傷人,就不配用劍”。
此舉亦是誠于劍,而當時并未殺她,亦是誠于人。
蘇少英雖不該殺,隻因心浮氣躁,急于出手,江湖中,先出劍者,殺之不為過也。公平決鬥,争殺于一瞬間,本就無對錯之分。
若能誠心誠意,則入劍道易,隻是若無引路之人、激發之事,終不得破繭,未有大成。
巅峰寂寞
紫禁一役後,“比朋友更值得尊敬的仇敵已死在他劍下。”他的心更冷,他的人也越顯寂寞,天下還有什麼人值得他拔劍呢?
他已得證大道,畢生夙願已了,人亦已出局。在别人的眼裡,他是在劍術的颠峰之上,猶如萬丈雪峰上的一樹寒梅,迎風而立。
可他即已出局,無所求、無所欲,又哪裡還會有人性的情感——寂寞呢?但他雖仍有妻兒相伴,可他已證大道,心已在九天之外,在常人的眼裡就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冰冷的極至。
這是寂寞的颠峰。
1.長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亘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裡的雕塑一般。多少年風風雨雨,孤獨的眸子裡終于也掠過寂寞的影子。沉迷于劍道,就注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隻有與劍為伍。
起初,西門練劍廢寝忘食,雖孤獨一人,卻沒有深入骨髓的寂寞。練劍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标,那份對劍的熾熱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蓋起來,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什麼是寂寞?
年輕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回答這個問題,寂寞離他們很遠,就算偶爾湧出的一絲感歎,也逃不出意氣的影子。可許多年後,就算不願去想起這個問題,卻已經沒有辦法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時間把寂寞重新裝扮,它把寂寞交給你的時候,寂寞就成了那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西門也寂寞,從他決定獻身于劍道開始,寂寞的種子就被深埋于他的心底。他初入劍道,略有小成時,寂寞的影子就更濃了。他畢竟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
沒有人可以容忍時間永遠停頓在一刻,一個走不出難受,走不出欲望,走不出無端愁悶的時刻
西門遇到對手時,露出了熾熱的眼神,那是一種強烈的追求劍道的感
情。這個時候,他的眼裡隻有對手,他的心中隻有劍。寂寞是一種很遙遠、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的事物。
可是,大部分時間,他都隻有等,等待着那個神聖的時刻的來臨。這種唯一的等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寂寞的源頭,他隻有等待,生命中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事情。
2.他第一眼看見孫秀青的時候,寂寞的格局開始改變。
說是第一眼并不恰當,說是孫秀青也不恰當,準确的說,他在陸小鳳的第一個故事中,他寂寞的格局開始改變。
他為一個女人治傷,然後彼此相愛。再到後來,他們還有了一個孩子。
他不再孤單一人,有人陪他等、有人伴着他、有人傾聽他、有人理解他。他不再孤單一人,在形式上,在感情上,他都有了一個依托。
很多人說,他已經開始“人化”,他已經開始有了感情。可是劍本無情,求證劍道又豈能多情?
他似乎離得劍道越來越遠。可是沒有人知道,遠,在很多時候,隻是我們看待事物的角度而形成的。如果真的有人能在人生的格局之外俯視,是可以看到西門離劍道是越來越近。
沒有人可以從一出生就沒有人性中的各種情感,要想走出人性情感的局,首先就必須入局。
3.入局容易,出局難。
人性中的情感也如寂寞一般是附骨之蛆,沾染了,就别想輕易的擺脫。
隻是人性中的情感有悲有喜,有愛有憎,智慧的人都知道如何去避免受到不好的情感的侵擾,所以,出不了局也就沒什麼不好。
可花滿樓已然出局。他有的隻是對生命強烈的熱愛,他是處在熱愛生命情感的颠峰,看世間的人、世間的事情也就比别人透徹的多,他代表的是一種境界的颠峰。
西門一生追求劍道,為證大道,不惜奉獻生命。孤獨一人的時候,他越來越寂寞。有人相伴的時候,他是不是不再那麼寂寞呢?
月光如水,人依舊。求道之心不死,孤傲之心不死。他仍然是寂寞。
獨特超然
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乃百兵之君,短兵之祖。曆朝王公帝候,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能夠被稱為劍神的人,除了他的劍術已經出神入化之外,還要他的人格和人品獨特而超然。
古往今來,能被稱為劍神的人并不太多,草聖張旭曾言“我始聞公主與擔夫争路,而得筆法之意;後見公孫氏舞劍器而得其神。”如果,劍器也算是劍的一種的話,唐代的公孫大娘或許是被人稱作「劍神」的第一人。
劍神和劍仙不同,以氣禦劍,禦劍殺人于千裡之外的劍仙并不少見,可是他們都不是劍神,因為他們都缺少一股傲氣,沒有這股傲氣就不能成為劍神。
“憑着這股傲氣,他們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生命視如草芥。因為他們早已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他們所熱愛的道。
他們的道就是劍。
他們既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們一顧,更不值他們一笑。
他們要的隻是他們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在他們來說那一瞬間就已是永恒。
為了達到這一瞬間的颠峰,他們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這樣的人實在不多,武俠小說中,唯有西門吹雪可稱劍神。
象征寓言
“敬畏”
古龍一生中寫了不少劍俠,當中最為他所喜愛和稱許的首推西門吹雪。古龍筆下的這位一代劍神,乃萬梅山莊莊主,而且更是個醫藥大行家。他總是穿一身白衣,脫俗出塵,氣質勝仙,不但輕功卓絕,劍道更達至“無劍境界”的巅峰。這位劍神是一個寓言人物 ( allegorical figure ),在中世紀時期,流行用人物來表現罪惡或優良品格,如七宗死罪(seven deadly sins)便是寓言人物。而西門吹雪他的人與劍已合二為一,他是“劍”的化身。古龍便是透過西門吹雪這個崇高( sublime ) 人物表達他的藝術理想。當讀者對作品中的人物油然而生敬慕之感,這類作品所創造的審美價值便是崇高。 古龍以嚴肅的創作态度,崇拜的情感,描繪的是具有現實生活特征的崇高型的人物,成功令西門吹雪在讀者心中産生崇高的美感。崇高型人物往往高出一般人很多,令人敬畏崇拜,更令人産生由崇敬仰慕而來的恐怖感和驚奇感,并激發起人自身的豪壯感情。英國美學家博克認為當人的“自我保存受到威脅就引起恐懼,恐懼就是崇高感的主要内容。” 德國古典美學開山祖師康德亦認為在人心中先引起恐懼接着就會引起崇敬。西門吹雪總是給人望而生畏的感覺,他的名字已令人聯想起一幅西門外,北風吹起漫天雪花的圖畫。他白衣如雪,他的心也冷如雪。他的人與劍都令人心寒,他與世人有很遠的距離,卻給人一種恐怖的美感。這裡也表現了古龍對強者的崇拜,有評論家甚至認為古龍對強者的崇拜超過對于“善”的肯定。而且的确,古龍筆下的西門吹雪在江湖上是無人不懼的。在《劍神一笑》中,古龍便透過絕頂殺手繡花鞋聽到西門吹雪的名字之後的反應,表現出西門吹雪的可怕:
她從未想到隻憑一個人的名字也能讓她這麼害怕,她這一生中好像從來也沒有怕過什麼人。
甚至身為西門吹雪唯一知己的陸小鳳,他在酒後亦在老實和尚面前承認隻有在西門吹雪面前他從來不敢胡說八道,因為在世上隻有西門能殺他,到他真正危險時也隻有西門能救他。西門吹雪的劍使他與世隔絕, 令他全身全心更孤冷、更寂寞、更專注真誠,成為萬人敬畏的一代劍神,同時也是“殺氣”的典型化身。
“劍癡”
西門吹雪是劍的化身,是劍的拟人法。古龍賦以他劍癡的特性,使他成為一個寓言人物。在中國文學史中,蒲松齡是寫“癡人”的高手,他的《聊齋志異》中便創作了不少花癡、書癡和情癡,如〈黃英〉中的花癡馬子才、〈書癡〉郎玉柱和〈阿寶〉中的情癡孫子楚等。古龍亦承繼了他的傳統寫了西門吹雪這個劍癡。西門吹雪以追求劍道最高境界為人生中最大、也是唯一的目标。他對劍的愛好達至癡迷的程度,隻有性癡之人才會不顧一切做自己所好之事。如要在所追求的道上達到頂峰,就必須對追求的“道”有一種狂熱的愛好,西門吹雪的“道”就是他的劍。
這些“癡人”在尋常世人眼中,他們行為乖僻,難以理解。他們對嗜好的執着,其實是一種純粹無垢的高尚情操。蒲松齡對“癡”便有很精辟的解釋:
性癡則其志凝, 故書癡者文必工, 藝癡者技必良, 世之落拓而無成者,皆自謂不癡者也。所謂性癡其實是種“雅癖”,是天真無邪的嗜好,不存在半點利欲私心,是一種愚而不蠢、慧而不黠的氣質。西門吹雪這種“癡人”顯然是與世隔絕,他敢做世人之不敢為, 但不善世務。他保持着純潔的心與世俗對抗,亦就是這份“癡”與陸小鳳的“真”正好互相呼應,所以他們可成為莫逆之交。其實作者古龍也是甚為“性癡”的,他性情怪誕,不善處理人際關系,但他對武俠小說的熱愛與西門吹雪對劍的狂熱同樣熾烈。所以在古龍心目中,隻有西門吹雪這種對劍執迷、不懂人情世故的“癡人”才有資格成為劍神。古龍就是這樣遄飛逸興,狂固難辭;永托曠懷,癡且不諱。 把自己“狂癡”的精神注入西門吹雪的心中。
西門吹雪這名字已隐喻了他出塵脫俗、傲岸不群的冷峻性格。他把生命奉獻給劍道, 他認為殺人乃最神聖的事, 所以每次在他殺人之前必會齋戒沐浴。在《金鵬王朝》裡他把殺人說成是一種藝術:
這世上永遠都有殺不盡的背信無義之人,當你一劍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劍下綻開,你若能看得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他雖然視殺人為他一生最重要和最莊嚴的事,但他并不喜歡殺人,殺人并不能為他帶來快樂。他殺人後總是輕輕吹去劍峰上的最後一滴血,那一刻有着無盡的寂寞和蒼涼。他為劍而活,摒棄世俗之氣,癡于武功而癡得清靈。他這份“癡”是深情執着,慧黠而過,基于“志凝”這種人格精神,他把握着自己的信念不為外物所動,不容自己的進取,直到臻于完滿的程度,是一種堅持不懈的向理想前進的自覺。這種“自覺”便成為他達到至高至極的劍道境界的途徑。他不時出手相助好友陸小鳳,但其實幫忙隻是一種形式,他隻是幹自己喜歡的事。陸小鳳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稱西門為“半瘋半癡的神”。西門吹雪亦說他練的是殺人的劍法,在他劍下沒有點到即止,隻有你死我活。就是由于他的執着,雖然他所殺的大多是該死的惡人,但也有不少為了逞強而挑戰他的人無辜死于他的劍下。像好勝的峨嵋少俠蘇少英,西門吹雪明知他并非奸邪之徒, 但既然他要向自己挑戰,西門便隻有殺死他,因為西門是為劍而活的。所以就算他明知自己心中有牽挂,很大可能會死在葉孤城劍下,但他還是要與葉孤城決戰。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劍神可以死,但不可以敗。正如米艾斯 (H. A. Myers) 所言悲劇英雄“甯願死亡、甯願作出任何犧牲亦要得到他心目中所追求的東西。”
正正是這種對“劍”的癡狂, 使西門吹雪在劍道上達到巅峰, 成為古龍武俠世界中最為尊貴的一代劍神。“劍”雖然令他在武功上成為無敵,但同時亦使他遠離人世。其實這位劍神是經曆過一段人世間的曆練的,這個曆練過程亦是古龍為了造就劍神的誕生而精心安排。
原着刻畫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劍上的血。
盆裡的水還是溫的,還帶些茉莉花的香氣。
西門吹雪剛洗過澡,洗過頭,他已将全身上下每個部分都洗得徹底幹淨。
現在小紅正在為他梳頭束發,小翠和小玉正在為他修剪手腳上的指甲。
小雲已為他準備了一套全新的衣裳,從内衣和襪子都是白的,雪一樣白。
她們都是這城裡的名妓,都很美,很年輕,也很懂得伺候男人——用各種方法來伺候男人。
但西門吹雪卻隻選擇了一種。他連碰都沒有碰過她們。
他也已齋戒了三天。
因為他正準備去做一件他自己認為世上最神聖的事。
他要去殺一個人!這個人叫洪濤。
西門吹雪不認得他,也沒有見過他,西門吹雪要殺他,隻因為他殺了趙剛。
無論誰都知道趙剛是個很正直,很夠義氣的人,也是條真正的好漢。
西門吹雪也知道,可是他也不認得趙剛,連見都沒有見過趙剛。
他不遠千裡,在烈日下騎着馬奔馳了三天,趕到這陌生的城市,熏香沐浴,齋戒了三天,隻不過是為了替一個也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複仇,去殺死另外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
洪濤看着西門吹雪,他簡直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樣的人,會做這麼樣的事。
西門吹雪白衣如雪,靜靜的在等着洪濤拔刀。
江湖中人都知道洪濤叫「閃電刀」,他的刀若不是真的快如閃電,「一刀鎮九州」趙剛也不會死在他的刀下!
洪濤殺趙剛,也正是為了「一刀鎮九州」這五個字。
五個字,一條命!
西門吹雪一共隻說了四個字!
洪濤問他的來意時,他隻說了兩個字:「殺你!」
洪濤再問他“為什麼”的時候,他又說了兩個字:「趙剛!」
洪濤問他:「閣下是趙剛的朋友?」
他隻搖了搖頭。
洪濤又問:「閣下為了個不認得的人就不遠千裡趕來殺我?」
他隻點了點頭。
他是來殺人的,不是來說話的。
洪濤臉色已變了,他已認出了這個人,也聽說過這個人的劍法和脾氣。
西門吹雪的脾氣很怪,劍法也同樣怪。
他決心要殺一個人時,就已替自己準備了兩條路走,隻有兩條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現在洪濤也已發現自己隻剩下這兩條路可走,他已别無選擇的餘地。
西風吹過長街,木葉蕭蕭落下。高牆内的庭園裡,突然有一群昏鴉驚起,飛入了西天的晚霞裡。
洪濤突然拔刀,閃電般攻出八刀。
趙剛就死在他這「玉連環」閃電八刀下的。
可惜他這“玉連環”也像世上所有其他的刀法一樣,也有破綻。隻有一點破綻。
所以西門吹雪隻刺出了一劍,一劍就已刺穿了洪濤的咽喉。
劍拔出來的時候,劍上還帶着血。
西門吹雪輕輕的吹了吹,鮮血就一連串從劍尖上滴落,恰巧正落在一片黃葉上。
黃葉再被西風舞起時,西門吹雪的人已消失在殘霞外,消失在西風裡……』
--------------出自古龍筆下《陸小鳳傳奇》楔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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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
詞:郭易 曲:Bario
在昨天仿佛在昨天
你問我介不介意赴約
我想笑直想笑
但你一臉深沉的靠近
吻我凍得發燙的指尖
繞一圈又繞了一圈
天氣其實不适合走遠
不知不覺相識的西門吹着白雪
一起寒冷是愛情的作業
離開這門外忘掉你的速度
比想象中快了一些
也很快有人替代你但永遠
下的不會是同一場雪
記憶是天真的孩子
在西門外堆着雪
有時歡笑有時對我苦着臉
當我向它招手
一轉身卻不見
然後突然變天下起了大雪
我也是天真的孩子
在西門外迎着雪
有時忘記有時想你的一切
當我忽然醒悟
你不會再出現
我牽起記憶的手 he~走遠
平凡的季節和地點
感情總在發生和走遠
我們的愛情也有個姓氏叫做西門
就像數不清的小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