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

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

宋代詞人陳與義所作的詞
《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是宋代詞人陳與義所作的詞。這首詞是作者晚年追憶洛中朋友和舊遊而作的。上片寫對已經淪落敵國之手的家鄉以及早年自在快樂生活的回顧。下片宕開筆墨回到現實,概括詞人從踏上仕途所經曆的颠沛流離和國破家亡的痛苦生活,結句将古今悲慨、國恨家愁,都融入“漁唱”之中,将沉摯的悲感化為曠達的襟懷。此詞直抒胸臆,表情達意真切感人,通過上下兩片的今昔對比,萌生對家國和人生的驚歎與感慨,韻味深遠綿長。
  • 作品名稱: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
  • 作者:陳與義
  • 創作年代:宋代
  • 作品出處:《全宋詞》
  • 作品體裁:詞
  • 詞牌名:臨江仙

作品原文

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臨江仙:詞牌名,又稱《鴛鴦夢》、《雁後歸》、《庭院深深》。雙調,上片五句,押三平韻,三十字;下片同,共六十字。

午橋:在洛陽南面。

坐中:在一起喝酒的人。

豪英:出色的人物。這兩句說:想從前在午橋橋頭飲宴,在一起喝酒的都是英雄好漢。

長溝流月:月光随着流水悄悄地消逝。

去無聲:表示月亮西沉,夜深了。

疏影:稀疏的影子。這兩句說,在杏花稀疏的影子裡吹起短笛,一直歡樂到天明。

二十餘年:二十多年來的經曆(包括北宋亡國的大變亂)。

堪驚:總是心戰膽跳。

新晴:新雨初晴。晴,這裡指晴夜。

漁唱:打魚人編的歌兒。

三更:古代漏記時,從黃昏至拂曉分為五刻,即五更,三更正是午夜。

白話譯文

回憶當年在午橋暢飲,在座的都是英雄豪傑。月光映在河面,随水悄悄流逝,在杏花稀疏的花影中,吹起竹笛直到天明。

二十多年的經曆好似一場夢,我雖身在,回首往昔卻膽戰心驚。閑來無事登上小閣樓觀看新雨初晴的景緻。古往今來多少曆史事迹轉瞬即逝,隻有把它們編成歌的漁夫,還在那半夜裡低聲吟唱。

創作背景

這首詞大概是在公元1135年(宋高宗紹興五年)或六年陳與義退居青墩鎮僧舍時所作,時年四十六或四十七歲。北宋滅亡,陳與義流離逃難,艱苦備嘗,而南宋朝廷在播遷之後,僅能自立,他回憶二十多年的往事,百感交集,不禁感歎今昔巨變,寫下了這首詞。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上片憶舊。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回想往昔在午橋橋上宴飲,在一起喝酒的人大多是英雄豪傑。用“憶”字開篇,直接了當把往事展開來。“午橋”是唐代白居易、劉禹錫、裴度吟詩唱和、舉杯相歡的地方。作者青年時期,追尋遺韻,仰慕前賢,在故鄉洛陽,與當時“豪英”一起,也在午橋宴飲聚會,把酒臨風。

“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白天和朋友們在午橋暢飲,晚上圍坐在杏樹底下盡情地吹着悠揚的笛子,一直玩到天明,竟然不知道碧空的月光随着流水靜悄悄地消失了。橋上歡歌笑語,橋下一片甯靜,以靜襯動。這三句寫景叙事,優美自然,它如同明淨澄澈的清水一樣。

特别是“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兩句,“杏花”則點明在春天的夜晚,豪傑們撫琴弄笛,那情緻高雅的笛聲此起彼伏。作者以初春的樹林為背景,利用明月的清輝照射在杏花枝上所撒落下來的稀疏花影,與花影下吹奏出來的悠揚笛聲,組成一幅富有空間感的恬靜、清婉、奇麗的畫面,将作者那種充滿閑情雅興的生活情景真實地反映了出來。

下片感懷。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作者在政和三年(1113年)做官後,曾遭谪貶;特别是靖康之變,北宋淪亡,他逃到南方,飽嘗了颠沛流離、國破家亡的痛苦。殘酷的現實和往昔的一切形成鮮明的對照,很自然會有一場惡夢的感觸。這兩句概括了這段時間裡國家和個人的激劇變化的情況。

這裡,作者以飽蘸着久曆艱難和劫後餘生的血淚的筆觸,寫下這感慨深沉的詩句,發人深思,啟人遐想。經曆了國破家亡,戰事連連之後,曾在一起吟詩飲酒的豪傑們如今散落各方,九死一生,身世之感和家國之痛油然而生。

接着寫道:“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閑登”句是說:我閑散無聊地登上小閣,觀看這雨後新晴的月色。這旬點題,寫明作此詞的時間、地點和心境。“新晴”與“長溝流月”照應,巧妙地将憶中之事與目前的處境聯系起來,作者今昔不同的精神狀況從中得以再現。

“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把國家興亡和人生的感慨都托之于漁唱,進一步表達作者内心寂寞悲涼的心情。古往今來的大事已經轉瞬即逝了,隻有把它們編成歌兒的漁夫,還在那半夜三更裡低聲歌唱。這是低沉的感歎,軟弱的呻吟,無能為力的自我表白。這種看破世情、回避現實的消極态度,從側面顯示詩人對現實的極度不滿,這是亂世懷古傷今的主題。

這首詞通過回憶在洛陽的遊樂來抒發作者對國家淪陷的悲痛和漂泊四方的寂寞。以對比的手法,明快的筆調,通過對舊遊生活的回憶,抒發了北宋亡國後深沉的感慨。寥寥幾筆,勾畫出來的自我形象相當豐滿。

陳與義是洛陽人,他追憶起二十多年前的洛陽中舊遊,那時是徽宗政和年間,當時天下太平無事,可以有遊賞之樂。其後金兵南下,北宋滅亡,陳與義流離逃難,備嘗艱苦,而南宋朝廷在南遷之後,僅能自立,回憶二十多年的往事,真是百感交集。但是當他作詞以抒發此種悲慨之時,并不直抒胸臆,而且用委婉的筆調唱歎而出(這正是作詞的要訣)。上片是追憶洛中舊遊。午橋在洛陽南,唐朝裴度有别墅在此。

“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二句,的确是造語“奇麗”(胡仔評語,見《苕溪漁隐叢話後集》卷三十四),一種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宛然出現詞人心目中。但是這并非當前實境,而是二十多年前浩如煙海的往事再現而已。劉熙載說得好,“陳去非……《臨江仙》:‘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此因仰承‘憶首’,府注‘一夢’,故此二句不覺豪酣轉成怅悒,所謂好在句外者也。”(《藝概》卷四)下片起句“二十馀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涼。”

一下子說到當前,兩句中包含了二十多年無限國事滄桑、知交零落之感,内容極充實,運筆也極空靈。“閑登小閣”三句,不再接上文之意進一步抒發悲歎,而是直接去寫,作者想到國家的興衰自己的流離失所,于是看新晴,聽漁唱,将沉重悲憤的情感轉化為曠達之情。

這首詞節奏明快,渾成自然,如水到渠成,不見矯揉造作之迹。張炎稱此詞“真是自然而然”(《詞源》卷下)。然“自然”并不等于粗露淺顯,這就要求作者有更高的文學素養。彭孫遹說得好,“詞以自然為宗,但自然不從追琢中來,亦率易無味。如所雲絢爛之極仍歸于平淡。若《無住詞》之‘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自然而然者也”(《金粟詞話》)。

陳與義詞作雖少,但卻受後世推重,而且認為其特點很像蘇東坡。南宋黃升說,陳與義“詞雖不多,語意超絕,識者謂其可摩坡仙之壘也。”(《中興以來絕妙詞選》卷一)清陳廷焯也說,陳詞如《臨江仙》,“筆意超曠,逼近大蘇。”(《白雨齋詞話》卷一)陳與義填詞時是否有意模仿蘇東坡呢?從他的為人,詩作可以看出,他并不是有意模仿,而是感情的自然抒發。陳與義作詩,近法黃(庭堅)、陳(師道),遠宗杜甫,不受蘇詩影響。

至于填詞,乃是他晚歲退居時的遣興之作,他以前既非專業作詞,所以很不留心當時的詞壇風氣,可見并未受其影響。譬如,自從柳永、周邦彥以來,慢詞盛行,而陳與義卻未作過一首慢詞;詞至北宋末年,專門雕飾,有矯揉造作之感,周邦彥是以“富豔精工”見稱,賀鑄亦複如是,而陳與義的詞獨是疏快自然,不假雕飾;可見陳與義填詞是獨往獨來,自行其是,自然也不會有意學蘇(東坡)的。

不過,他既然擅長作詩,晚歲填詞,運以詩法,自然也就會不謀而合,與蘇相近了。以詩法入詞,固然可以開拓内容,獨創新意,但是仍必須保持詞體本質之美,而不可以流露出直粗疏,失去詞意。

蘇東坡是最先“以詩為詞”的,但是蘇詞的佳作,如《蔔算子》(缺月挂疏桐)、《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永遇樂》(明月如霜)、《洞仙歌》(冰肌玉骨)、《八聲甘州》(有情風萬裡卷潮來)、《虞美人》(乳燕飛華屋)諸作,都是“如春花散空,不著迹象,使柳枝歌之,正如天風海濤之曲,中多幽咽怨斷之音”(夏敬觀手批《東坡詞》,轉引自龍榆生《唐宋名家詞選》)。評詞者不可不知此意也。

名家點評

此數語奇麗,《簡齋集》後載數詞,惟此詞為優。(宋·胡仔《若溪漁隐叢話》)

詞情俱盡,俯仰如新。(宋·劉辰翁《須溪評點簡齋集》)

詞之難于令曲,如詩之難于絕句,不過十數句,一句一字閑不得。末句最當留意,有有餘不盡之意始佳。當以唐《花間集》中韋莊、溫飛卿為則。又如馮延巳、賀方回、吳夢窗亦有妙處。至若陳簡齋“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之句,真自然而然。大抵前輩不留意于此,有一兩曲脍炙人口,餘多近乎率。近代詞人卻有用功于此者。倘以為專門之學,亦詞家射雕手。(宋·張炎《詞源》)

世所傳樂府多矣,如······陳去非懷舊雲:“憶昔午橋橋下飲······。”如此等類,詩家謂之一言外句,含咀之久,不傳之妙,隐然眉睫間。惟具眼者乃能賞之。古有之,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譬之羸牸老羝,千煮百煉,椒桂之香逆于人鼻,然一吮之後,敗絮滿口,成厭而吐之矣。必若金頭大鵝,鹽養之再宿,使一老奚知火候者烹之,膚黃肪白,愈嚼而味愈出,乃可言其隽永耳。(金·元好問《自題樂府引》)

意思超越,腕力排奡,可摩坡仙之壘。流月無聲,巧語也;吹笛天明,爽語也;漁唱三更,冷語也。功業則歉,文章自優。(明·沈際飛《草堂詩餘正集》)

又是一首“二十年前舊闆橋”也。(明·卓人月《古今詞統》)

天地無情吾輩老,江山有恨古人休。亦吊古傷今之意。(明·吳從先《草堂詩餘隽》)

“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爽語也。此詞在濃與淡之間。(明·王世貞《藝苑卮言》)

詞以自然為宗,但自然不從追琢中來,亦率然無味。如所雲絢爛之極,仍歸平淡。若使語意淡遠者稍加刻劃,縷金錯彩者漸近天然,則骎骎乎絕唱矣。若《無住詞》之“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石林詞》之“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自然而然者也。(清·彭孫道《金粟詞話》)

神到之作,無容拾襲。漁隐稱為清婉奇麗,玉田稱為自然而然,不虛也。(清·許昂霄《詞綜偶評》)

按“長溝流月”即“月湧大江流”之意,言自去滔滔而興會不歇。首一阕是憶昔,至第二阕則感懷也。(清·黃蘇《蓼園詞選》)

按思陵嘗喜簡齋“客子光陰詩卷裡,杏花消息雨聲中”之句,惜此詞未經乙覽,不然,其受知.更當如何耶?(清·張宗橚《詞林紀事》)

筆意超曠,逼近大蘇。(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

詞之好處有在句中者,有在句之前後際者,陳去非《虞美人》“吟詩日日待春風,及至桃花開後卻匆匆”,此好在句中者也;《臨江仙》“杳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此因仰承“憶昔”,俯注“一夢”,故此二句不覺豪酣轉成怅悒所謂好在句外者也。倘謂現在如此,則騃甚矣。(清·劉熙載《藝概》)

此首豪曠,可匹東坡。上片言昔事,下片言今情。“憶昔”兩句,言地言人。“長溝”三句,言景言情。一氣貫注,筆力疏宕。換頭,忽轉悲涼。“二十”兩句,言舊事如夢。“閑登小閣”三句,仍以景收,歎惋不置。(近代·唐圭璋《唐宋詞簡釋》)

作者簡介

陳與義(1090-1138),字去非,号簡齋,漢族,其先祖居京兆,自曾祖陳希亮遷居洛陽,故為宋代河南洛陽人(現在屬河南)。他生于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年),卒于南宋宋高宗紹興八年(1138年)。北宋末,南宋初年的傑出詩人,同時也工于填詞。其詞存于今者雖僅十餘首,卻别具風格,尤近于蘇東坡,語意超絕,筆力橫空,疏朗明快,自然渾成,著有《簡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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