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楓

張丹楓

梁羽生武俠小說的人物
張丹楓,是梁羽生武俠小說《萍蹤俠影錄》中的男主角,為梁羽生筆下最著名的人物,個性思深細膩、穩重果斷,氣雄、神遠、情摯,才調高華,潇灑不羁,詩曰「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的名士風流,張丹楓是一個集傳奇化、性格化以及浪漫詩意與濃郁的青春氣息于一身的文學形象,也是梁羽生筆下最獨特、最成功的武俠人物之一。[1]
    中文名:張丹楓 外文名: 别名:白馬書生 飾演: 配音: 登場作品:《萍蹤俠影錄》 生日: 年齡: 身高: 體重: 三圍: 國籍:中國(明朝) 民族:漢族 出生地:瓦剌國都城(呼倫貝爾草原一帶) 職業:大俠,名士,隐士,一代宗師 畢業院校:玄機門 絕技:雙劍合璧、無名劍法、玄功要訣 主要成就:捐地圖寶藏協助于謙守衛北京協助明朝使臣迎回明英宗 配偶:雲蕾 籍貫:江蘇鹽城 坐騎:照夜玉獅子 兵器暗器:白雲劍、梅花針 武功:無名劍法、《玄功要訣》 兒女:張雲

個人資料

姓名:張丹楓

人物形象:白馬書生

身份:瓦剌右丞相之子,《散花女俠》中四大劍客之首,《聯劍風雲錄》和《廣陵劍》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父親:張宗周(張士誠後人)

師傅:謝天華

師祖:陳玄機

師叔伯:董嶽、潮音和尚、葉盈盈、雲澄

妻子兼師妹:雲蕾

嶽父:雲澄

大舅子兼同門:雲重

兒女:曾在《散花女俠》書中有一女,後續小說中未提及

弟子:于承珠、張玉虎、陳石星、霍天都

記名弟子:沐燕、沐璘

隔世弟子:孟華

忘年之交:上官天野(知己)、于謙

朋友:澹台滅明、黑白摩诃、張風府、畢道凡、烏蒙夫、雲重、澹台鏡明、周山民、石翠鳳、段澄蒼、龍騰

武器:《萍蹤俠影錄》一書中是白雲劍,《廣陵劍》一書中是白虹劍

武功:獅子吼、一指禅、玄功要訣、百變玄機掌法、須彌掌法、萬流朝海元元劍法、十八式「無名劍法」

出場作品:《萍蹤俠影錄》《散花女俠》《聯劍風雲錄》《廣陵劍》

提到作品:《武林三絕》《雲海玉弓緣》《冰河洗劍錄》《遊劍江湖》《牧野流星》

初次登場:《萍蹤俠影錄》第三回,時年約二十出頭

最終謝幕:《廣陵劍》第七回逝世,時年約七十餘

武學設定

張丹楓不僅得玄機逸士和彭瑩玉(真實曆史人物,《倚天屠龍記》裡也有寫到)的真傳(「玄功要訣」原為彭瑩玉所着,後來張丹楓将自身武學修為融入其中,添加了許多内容),并加以諸多創新,被天下武林尊為「天下第一劍客」、「天下第一高手」,「武學大宗師」,其身後威名曆三百餘年而不衰。

張丹楓一生所戰五十餘次,無一敗績。《萍蹤俠影》二十餘歲初出江湖,與雲蕾「雙劍合璧」打遍江湖無敵手,在師祖輩的上官天野、蕭韻蘭手下亦打成平手。

《散花女俠》一書中張丹楓三十歲步入成熟,之後曾多次大發神威,震攝衆魔頭遠走海外,終身不敢再回中原。其中卓着的有:

在沐王府單人用兩條柳枝替使「雙劍合璧」破洪岩道人、陽宗海同門弟子十多人擺成的赤城派劍陣;點蒼山大戰幾乎與玄機逸士、上官天野鼎足而三的「赤城派」創派祖師赤霞道人;

《聯劍風雲錄》中玄門正宗内功已練到「敵強則強,敵弱則弱,因勢反擊,收發随心」的最上乘境界,内力源源不絕,竟似無窮無盡;兩敗古往今來「邪派第一高手」喬北溟,迫使喬北溟不得不以假死脫身,遠遁海外終身不敢再回中原;

《武林三絕》晚年創「無名劍法」;憑借自身修為,精太素脈,突破六十歲的極限,活到年近九旬,福壽全歸。

《廣陵劍》中内功之純,三十年前,已經是天下無匹;在自知天不假年臨近壽數時仍然立秒「大力神」厲抗天和「天下四大魔頭」中的六陽真君、鸠盤婆。

其300年後的隔代弟子孟華得其真傳(晚年精益求精創立的十八式「無名劍法」)而揚名江湖。

武器:「白雲劍」(白虹劍)

暗器:「梅花針」

武功:「一指禅功」、「須彌掌法」、「大須彌掌式」、「百變玄機掌法」、「元元玄機劍法」

内功:「傳音入密」、「獅子吼功」、「玄功要訣」(含少陽玄功)

自創:單人「雙劍合璧」、「百變玄機刀法」、「大須彌劍式」、破解「修羅陰煞功」的法門、十八式「無名劍法」、添着「玄功要訣」。

秘笈:

1、「有人能夠發現張丹楓所藏的秘笈,豈非可以天下無敵?」段劍青說道:「那也未必,還要看他本人的造詣以及能否領悟秘笈上的深奧功夫。……」楊華想道:「這話倒是說得不錯,像我就是得物而無所用。」段劍青接着說道:「但無論如何,這總是一件稀世之寶了。」

2、楊華眼睛發黑,隻覺胸中氣血翻湧,五髒六腑都好像移轉位置一般。連忙吸一口氣,用張丹楓秘笈上的内功心法,凝聚真氣。洞冥子話猶未了,隻見塵霧散開,楊華已是站在他的面前,氣定神閑,哪裡像是受傷的模樣。

3、洞冥子心道:「這小子所學甚雜,最後這招決非本門劍法。不知是否張丹楓秘笈上的劍法?今日倘若殺不了這個小子,再過三年,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對楊華精妙的劍術,又羨又妒,殺機陡起,「連環奪命劍」立即霍霍展開!

天下第一劍客:

1、《散花女俠》:葉成林道:「姑娘是同道中人,不怕見告。我想尋訪當今天下的第一位劍客張丹楓!」

2、張丹楓呼呼呼連劈三掌,這三掌突然轉守為攻,胸前門戶大開,婁桐荪心道:「可笑你以天下第一劍客自命,竟不懂得我師父這手分筋錯骨手的神妙,你如此欺敵強攻自露破綻,當真是自取其辱了!」——散花中張丹楓已經是天下第一劍客,舍棄所長不用空手鬥石鴻博。石鴻博把自己的看家本領使出來了也不能勝張丹楓,老臉往哪裡擱?

3、當代的第一劍客張丹楓曾教過沐燕三個月的武功,沐燕雖未正式拜師,面前背後,也總以師父相稱。

4、這十年來,張丹楓從未用過刀劍,即算上次與喬北溟比武,也隻是用一柄普通的青鋼劍,而今卻換了寶劍出場,那當真是非同小可的了。兩人相向而立,一邊是天下第一劍客,一邊是天下第一魔頭,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

5、在劍池上來之後,擡頭看那劍峰,「劍峰」二字,相傳是明代的天下第一劍客張丹楓所書,鐵劃銀鈎,寫得十分有力。

6、張丹楓和喬北溟是同一時代的人物,兩人一正一邪,喬北溟是天下第一大魔頭,張丹楓是天下第一大劍客。兩人數度交手,最後一次,喬北溟終于傷在張丹楓劍下,遁迹海外。

天下第一高手:

1、喬北溟聽了張丹楓的這番說話,始而發怒,繼而木然毫無表情,終而說道:「好,張丹楓你确是名不虛傳,我若不要你的,倒反而顯得我有猜疑之心了。」接過了小還丹,納入口中,毫不猶疑的嚼碎咽下。張丹楓是當世第一高手,以他的身份絕無暗中下毒之理,這點喬北溟自是放心;不過,若然換了别人,即算丹藥是真,喬北溟也絕不會貶低身份,受此恩惠,隻因他知道這一戰乃是有生以來最關緊要的一戰,生死榮辱,都可以在這一戰之中決定,實是不敢有些微托大。

2、張丹楓沉聲說道:「你服不服?」喬北溟想了一想,雙眉一揚,道:「我仍然未服!」張玉虎暗地罵了他一句:「不要臉!」張丹楓笑道:「怎麼還不服?」喬北溟道:「我的修羅陰煞功隻練到第七重,待我練到了第九重之時,你敢再接我一掌,我便承認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世上也便抹掉我喬北溟的名字!」

3、雲浩雖然也是一個四海聞名的俠士,但比起他的姑夫,不論名氣以及武功,都是差得甚遠甚遠。他的姑夫乃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張丹楓,早在四十年前,張丹楓和他的妻子雲蕾雙劍合璧已經是天下無敵了。(廣陵劍)

4、段劍青繼續說道:「有一天,我們家裡來了兩位客人,一位是鐵鏡心,另一位的名氣比鐵鏡心更大。」

武莊問道:「那又是誰?」

段劍青道:「是當時号稱武功天下第一的張丹楓。」

武學宗師、大宗師:

1、喬北溟本來隻是挂慮他的兒子,對各省武師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聽得張丹楓允諾于他,心中想道:「他們這次大敗與我何關,我但求能勝得張丹楓一招半式,便足以稱雄天下,諒張丹楓以一代武學宗師的身份,斷不會要黑白摩诃幫手之理。」

2、缪長風道:「可是創立天山派的一代宗師張丹楓嗎?」天山派創于明代,至今未衰,是以張丹楓這個名字,武端兄妹等人都曾聽過。

段劍青道:「不錯,就是這位鼎鼎大名的大宗師了。」

3、由于他對這位一代武學宗師的仰慕乃是發自内心,因此不折不扣的依照張丹楓遺囑吩咐行拜師之禮,每讀一條戒律,用力磕足十個響頭。

4、冷冰兒笑道:「瞧你高興得這個樣子。你說的這位張丹楓可是明代的那位武學大宗師張丹楓嗎?」段劍青道:「這劍峰上藏有一個秘密,和張丹楓有關,也是和我段家有關。」

5、冷冰兒道:「你這話可把我聽得糊塗了。張丹楓是明代的武學宗師,怎的與你們段家有關。」段劍青道:「我不騙你,說起來張丹楓還算得是我的祖師呢!」

6、金碧漪忍耐不住,方始說道:「據說石林是明代武學大宗師張丹楓晚年的隐居之處,不知那裡可還留有他的遺迹?」

楊華說道:「石林中有個劍峰,劍峰下有個劍池,風景非常幽美。據說‘劍峰’二字,就是張丹楓法書。他每天在劍峰練劍,在劍池洗劍。」

金碧漪說道:「紅纓會的總舵主厲南星有一天和我爹爹論劍,遍數當世的劍術名家,最後他們不約而同的概歎道:『可惜咱們遲生了三百年,不能向張丹楓面聆教益。』他們對張丹楓的佩服之誠,就像你佩服金大俠一樣。」

7、「孟元超或許能夠勝他,可還的确夠不上做他師父。奇怪,這小子年紀輕輕,武功造詣怎能如此之高?」要知另辟蹊徑,自成一家,談何容易?能有這樣造詣的人,非武學的大宗師莫辦,無怪這虬髯老者深感詫異了。——虬髯老者可不知,他心中認為可以做孟華劍法師父的武學大宗師就是明朝的張丹楓!

8、楊華用的是無名劍法中的「破暗器式」,用劍法來破暗器,乃是當年一代武學宗師張丹楓别出心裁、獨創的功夫。變化繁複之極。運用之時,還得看具體情況自行變化,不能墨守成規。

人物造型

(1)、白馬書生

(雲蕾)行到一處酒家,見門外紮着一匹白馬,四蹄如雪,十分神駿。

張宗周的兒子一個人闖進關來,扮成書生模樣的白馬少年,騎着一匹白馬,極是神駿……

(雲蕾)心道:「久聞照夜獅子馬是蒙古最罕見名馬,以前乃是貢物,縱出千兩黃金,也難求得。想不到那書生的白馬,竟然就是照夜獅子。」腦海中不覺泛出那書生似笑非笑,一副懶洋洋的神氣來……

——《萍蹤俠影錄》第三回

(2)、羊脂白玉

雲蕾面色發青,舉起手掌,劈面打他耳光,忽見他羊脂白玉般的臉蛋,吹彈得破,想道:「這一掌打去,豈不在他臉上留下五個指印,那多難看!」手掌拍到了中途,又收了回來。

——《萍蹤俠影錄》第三回

(3)、玉樹臨風

雲蕾呆呆地望向擂台,隻見張丹楓白衣飄飄,腳登粉底鞋頭戴白方巾,襯着粉雕玉琢的面龐,笑吟吟地縱身上擂台,姿态美妙之極,真有如玉樹臨風,梨花飄雪,端的是人物俊秀,潇灑出塵。這一登台,滿場武士都給他比了下去,尚未出手,已赢得一片彩聲。

——《萍蹤俠影錄》第十六回

(4)、潇灑風流

月色澄明,荷塘泛影,隻見張丹楓白衣如雪,倚檻沉吟,遠遠望去,就如人在田田荷葉之中,朵朵蓮茶,翠蓋紅裳,圍擁着一個白衣書生,更顯得人物俊秀,潇灑風流。

——《萍蹤俠影錄》第十八回

人物描述

出場描寫

一路無話,第三日來到陽曲,這是汾酒集散之地。入到城來,隻見處處酒旗招展,雲蕾腹中饑渴,心道:“久聞山西汾酒的美名,今日且放懷一喝。”雲蕾行近去看,忽見牆角有江湖人物的記号,雲蕾好奇心起,步上酒樓,隻見一個書生,獨據南面臨窗的座頭,把酒低酌。東面座頭,卻是兩個粗豪男子,一肥一瘦,披襟迎風,箕踞猜枚,鬧酒轟飲。雲蕾旁觀者清,隻見這兩人貌作鬧酒,卻時不時用眼角瞥書生。

謝幕描寫

張丹楓低首冥思,往事一幕幕從心頭揭過,有多少歡樂,有多少哀傷……“蕾妹,為了不負你的期望,練成無名劍法,我讓你久等了。其實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就算練成了絕世武功,又有什麼歡樂。”

琴聲戛然而止,陳石星擡起頭來,隻見張丹楓俨似老僧入定,仍然是動也不動。

陳石星叫道:“師父。”不見張丹楓回答,吃了一驚,大着膽子,走過去将他扶起來,這才發覺張丹楓已經死了。

一代武學宗師,在人間難得一聞的琴聲之中去世,死得十分“灑脫”,可是陳石星卻不禁傷心欲絕了。正是:

入門方一日,灑淚悼師亡。

《散花女俠》:收于承珠為徒隐居太湖;奪門之變後遠走大理;沐王府打敗陽宗海,點蒼山大戰衆魔頭;送波斯公主到京城,赴英宗鴻門宴;指點霍天都,解救畢擎天,最後把于承珠許給了葉成林。

《聯劍風雲錄》:京城教鐵鏡心詐死脫身,打敗喬北溟,入宮迫使皇帝不再追究貢物劫案;崂山正邪巅峰對決,再次擊敗喬北溟。

《廣陵劍》:秒殺三大魔頭,收陳石星為徒,當夜逝世。

名士風流

亦狂亦俠

1、書生服飾華貴,似乎是富家公子,他獨自飲酒,一杯又複一杯,身子搖搖晃晃,頗似有了酒意,忽而高聲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

散盡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搖頭擺腦,醉态可掬,咕嘟嘟又盡一杯。

2、那書生忽然搖搖擺擺走了出來,吟道:「四海之内皆朋友,千金散盡還複來。這位小哥的帳我會了。」摸出一錠銀子,足有十兩,抛給掌櫃道:「多下的給你!」

3、那書生吟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呀,呀!我不和你喝酒,不和你喝酒!」醉态可掬。雲蕾給他弄得不知應付,正想扶他,忽見他雙腿一夾,那匹白馬飛一般地奔跑。

4、那書生咬一口芋頭,搖頭擺腦,自言自語道:「黃酒可醉,汾酒亦醉;魚肉固佳,芋頭亦妙。好香呀,好香!」雲蕾怒看他一眼,别過頭去。那書生叫道:「喂,吃白食的,給你一個芋頭。」

5、那書生翻了個身,咿咿唔唔的呻了兩聲,雲蕾叫道:「強盜來啦!”那書生睡眼惺松,懶洋洋地坐起來,吟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6、雲蕾送他日月雙旗,實是一番好意,不料那書生面色一變,拿起日月雙旗,忽然冷笑說道:「大丈夫立身處世,豈能托庇匪人?你讀過孔孟之書嗎?」雙手一撕,竟把威震胡漢的日月雙旗撕成四片!

7、書生搖了搖頭,忽而仰天歎道:「一擲乾坤作等閑,神州誰是真豪傑?沙家父子在黑道上也有點虛名,誰知卻是如此不成氣候!」意興蕭索,一派失望的神情。

8、書生面色略變,卻微微一笑,掩飾神情,又搖了搖頭,說道:「金刀寨主與沙家父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隻是要說他就是真豪傑嘛,也還未見得!」雲蕾氣道:「好,普天之下,隻有你才是豪傑!」一怒沖出樹林,忽見眼前人影一晃,隻聽得書生笑道:「小兄弟,慢走,我說你才是豪傑。」

能哭能歌

9、書生仰天一笑,吟道:“浮萍飄泊本無根,落拓江湖君莫問!”笑得甚是凄涼。雲蕾心道:“這人想必也有一段傷心身世,與我一樣。我的傷心身世也不欲人知,那又何必去盤問他?”如此一想,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道:“好,那我不再惱你了,咱們就此分手吧!”書生忽又笑道:“小兄弟,你今日做我的保镖,我該請你喝一杯酒。這回你是有功受祿,我不說你白食了。”

10、隻見那書生走近摩挲,看了又看,忽而高歌道:“誰把蘇杭曲子讴?荷花十裡桂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古愁!呀,牽——動——長——江——萬——古——愁!”唱到最後一句,反複吟詠,搖曳生姿,真如不勝那萬古之愁。雲蕾心道:“古人雲狂歌當哭,聽他這歌聲,真比哭還難受!”想不到那書生一歌既終,當真哭了起來,哭聲震林,哭得樹葉搖落,林鳥驚飛。

11、書生哭個不停,雲蕾給他哭得心煩意亂,對方是個陌生男子,想上去勸解,又覺不好意思;若離開他,又似不近人情。書生越哭越哀,雲蕾也覺心酸,忍不住陪他哭了。書生瞥她一眼,忽而以袖拭淚,哭聲頓止。猛又擡起頭來,仰天狂笑。

12、書生縱聲大笑,吟道:“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流俗。當哭便哭,當笑便笑,何必矯情飾俗。你我俱是性情中人,哭哭笑笑,有何足怪?”雙手把畫緩緩卷起,吟道:“長江萬古向東流,立馬胡山志未酬,六十年來一回顧,江南漠北幾人愁?”

13、隻聽得書生又緩緩說道:“今日笑得痛快,哭也痛快,可惜酒已沒有了。”“蔔”的一聲,把葫蘆擲到地上,碎為四片。書生行徑雖然怪異,雲蕾卻覺得他别有一種強烈的感人之處。

14、張丹楓說道:“意氣相投,結為知己,又何必問是男是女,是女是男。嗯,小兄弟,難道你也有世俗之見麼?”

15、張丹楓大笑道:“你是說雁門關外的那位周少寨主麼?他們父子也還算得是個人物。會合石英傳下綠林令箭,不利于我,此事亦早已在我意中。我生來不慣求人,而且借勢力壓服下來,我面上亦無光彩。再說實話,我若是怕他們傳什麼綠林箭,适才我一出去,就可以結果你的義兄,我偏要讓他們試一試。

16、門外白馬歡躍嘶鳴,張丹楓手撫劍柄,俯腰一躬,道聲:“多謝老伯。”飛身上馬,朗聲吟道:“中州風雨我歸來,但願江山出霸才,倘得濤平波靜日,與君同上集賢台。”眼光一與雲蕾相接,立刻縱馬奔馳,詩聲搖曳之中,白馬已閃電般奔出數裡之外。畢道凡雙目閃光,呆然遠望,忽而翹起拇指,大聲贊道:“好氣概,果然勝似前人,不枉石英替他守了幾十年。”

17、隻見張丹楓神色倉惶,滿頭大汗,一躍下馬,搶着叫道:“世伯快走!”畢道凡雙眼一翻,冷冷說道:“好呀,你還有什麼花招?”張丹楓怔了怔,面色倏變,仰天狂笑道:“悠悠蒼天,知我誰人?畢爺,此刻我也不願多費唇舌,要你信我。我隻求你快走,官軍離此已不到十裡了!”

18、張丹楓道:“我入關之後,細察情形,明朝其實已是腐敗到極,要報仇我看也不很難,我若找到地圖寶藏,重金結士,揭竿為旗,大明天下不難奪取!”雲蕾吃了一驚,問道:“你想稱王稱帝?”張丹楓笑道:“皇帝也是常人做,一家一姓的江山豈能維持百世?不過我搶大明的江山,也不隻是就為了做皇帝……”雲蕾道:“就為了報仇嗎?”張丹楓道:“也不隻是就為報仇,若然天下萬邦,永不再動幹戈,那可多好!”頓了一頓,忽然一陣狂笑,吟道:“人壽有幾何?河清安可俟?焉得聖人出,大同傳萬世!哈,哈,若能酬夙願,何必為天子?”

情癡不悔

19、張丹楓歎了口氣,騎上白馬,緩緩走出山谷,馬蹄踏着零落的花瓣,放聲歌道: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隻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20、隻聽得張丹楓又道:“我此次入京,冒險谒見,承大人深信不疑,異日若有所需,粉身碎骨,無以為報。”于謙道:“為了莽莽神州,世兄報國即是報我。”張丹楓道:“男兒當報國,何必再叮咛。夜已深,大人也該安歇了,晚生告辭。”

21、張丹楓忽地一陣狂笑,重複吟道:“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陸沉?晚生無酒亦醉,請大人恕我狂态畢露。後會有期,請大人不必送了。”

22、張丹楓将九頭獅子的财産散盡,哈哈大笑,忽然俯身在蓮塘裡摘了一朵荷花,吟道:“還我名園真面目,蓮花今日出淤泥!”眼中簌簌掉下淚來。

23、這時張丹楓已是一葉輕舟,逍遙在太湖之上。他右手劃槳,左手拿着一把金光閃閃的鎖匙,放目湖山,高聲吟道:“太湖三萬六千頃,難洗英雄今古愁!”吟聲掠過湖面,把蘆葦中的沙鷗白鹭驚得蔔蔔飛起。

24、張丹楓吟道:

金鎖重門荒苑靜,倚窗愁對秋空。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随風。

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藕花相向野塘中,暗傷亡國,清露泣香紅。

這是五代時後蜀詞人鹿虔扆的《臨江仙》。澹台鏡明心道:“雖是借詞寄意,卻正切合此時、此地、此景、此人的身份。隔湖南望,便是蘇州,蘇州張士誠當年的宮殿,而今已大半淪為荒園廢壁,蔓草蒼苔,難怪他有此感慨。”又想道,“他如此眷懷故國,卻肯将地寶藏,都獻與祖先的對頭——明朝的天子,這種胸襟,更是古今罕有。”

正自思量,忽聽得張丹楓又輕拍闌幹,低聲吟道:

獨倚危樓風細細,望極離愁,黯黯生天際。草色山光殘照裡,無人會得憑欄意。

也拟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吟聲悲苦,吟到後來,竟是如泣如訴,嗚咽不能成聲。澹台鏡明隻知道張丹楓善笑,卻不知道他也善哭——“亦狂亦俠,能哭能歌。”聽他哭得悲苦,心也酸了。忽而哭聲一止,張丹楓又笑了起來,反複吟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既然甘心憔悴,始終不悔,那又有什麼可以傷心?呀,小兄弟,小兄弟,你就是再将我狠狠折磨,我也絕不會對你埋怨。”

25、雲蕾往前疾跑,隻聽得後面一聲長歎,張丹楓的聲音說道:“見了你惹你傷心,不見你我又傷心。呀,你傷心不如我傷心。小兄弟,你好好保重,去吧,去吧!”雲蕾心中一酸,強忍着淚,也不回頭。隻聽得後面詩聲斷續,随風飄入耳中,聽清楚了,卻是“相見争如不見,有情總似無情”兩句。雲蕾十七歲有多,從未想過男女之情,聽了詩聲,面上一紅,細細咀嚼這兩句話,心道:“難道我真是陷入情網中了?”陡覺神思飄忽,一片迷惘,從面上紅到耳根。腳步卻是不敢停留,轉眼之間,又跑出數十丈,再回頭時,張丹楓的影子又不見了。

26、張丹楓叫了一聲,隻見雲蕾頭也不擡,左手拖着父親,右手拖着母親,走進柴門,接着“砰”的一聲,柴門也關上了,兩扇破門,将兩人分開,門裡門外,已隔絕成兩個世界。張丹楓絕望之極,雲蕾走進門内,将他關在門外之時,竟然沒有回頭望他一眼!

27、但還有人比雲蕾更要可憐,那是張丹楓。雲蕾此際,尚有父母在身旁撫慰着她,可是張丹楓的滿懷凄楚,卻連找一個人訴說也不能夠。他絕望到了極點。如癡如狂,天地茫茫,孤身隻影,竟不知該走到何處?

28、張丹楓迷迷糊糊,眼睛也不睜開,竟不知自己做過何事,一有知覺,便即嚷道:“小兄弟,小兄弟。”上官天野倒了一碗茶放在他的口邊,隻聽得張丹楓又嚷道:“呀,呀,小兄弟,你不歡喜馬奶酒,我也不喝這馬奶酒。”

上官天野心道:“這人神思紛亂,怪不得脈象之中,有心火郁結之象。”說道:“好,你不要馬奶酒,用酸葡萄酒來送乳酪吧。”另外取過一奶酪,仍将那碗香茶移開了又再拿回給他,張丹楓迷迷糊糊,将奶酪和香茶全都一齊喝了,叫道:“小兄弟,小兄弟,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踏進門來,你不再趕我了?哈哈,你不再趕我了!”蓦地向長椅一倒,呼呼熟睡,他委實是太疲倦了。

29、張丹楓重讀聯語:“難忘恩怨難忘你,隻為情癡隻為真。”如醉如癡,隻覺雲蕾的影子在眼前浮晃,紫竹林中的少女突地化成了雲蕾,好像要從畫圖中跳出來,轉眼之間又消失了。張丹楓自言自笑道:“天地之間哪還有人比得上我的小兄弟,畫中少女雖美,也難及她萬一。”不知不覺拿起書案的紙筆,畫了一張又一張,畫的都是雲蕾的肖像,有含羞的雲蕾,有帶笑的雲蕾,有薄怒的雲蕾,有佯嗔的雲蕾,有惹憐的雲蕾,種種神情,種種體态,一一描繪紙上,興猶未已,又畫了一幅她和自己并馬奔馳的圖畫,題上一旨小詞道:“掠水驚鴻,尋巢乳燕,雲山記得曾相見,可憐踏盡去來枝,寒林漠漠無由面。人隔天河,聲疑禁院,心魂漫逐秋魂轉,水流花謝不關情,清溪空蘊詞人怨。”畫完擲筆長笑,忽地又嗚嗚痛哭起來。

30、忽覺有人在自己肩上輕輕一拍,擡頭一看,隻見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相貌雖然兇惡,眼光中卻似乎對自己透露着無限的同情與關切,隻聽他微笑道:“你是誰?你哭什麼?”張丹楓道:“你是誰?你又笑什麼?”那老頭哈哈大笑道:“真想不到天地之間,竟然還有你我兩個癡人!”兩人相對,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那老頭道:“你昨晚叫了一晚小兄弟、小兄弟,你的小兄弟在哪裡?”張丹楓不理不睬,拿起自己所畫的十幾張雲蕾的圖像,逐一細看,又嗚嗚地痛哭起來。

那老頭笑道:“哈,這就是你的小兄弟嗎?”張丹楓嚷道:“你怎麼敢瞪着眼睛看我的小兄弟,哼,哼,我要打你這個沒禮貌的糟老頭子。”一掌掃去,那老頭豎起一指,輕輕一點,張丹楓的金剛掌力,被他指頭輕輕一觸,全都消解,忽地又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對着一張雲蕾的圖像哭道:“呀,呀,我不許别人瞪着眼睛看你,為什麼你卻瞪着眼睛看我?”那一張正是雲蕾發怒的圖像。

31、那老頭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幾十年前,若有人敢多看我的芝蘭一眼,我也會打他的。”這一瞬間,隻覺眼前這少年,就是自己當年的形象,不覺問道:“你的小兄弟為什麼離開你呢?”張丹楓瞪了老頭一眼,道:“你都知道了,還問我作什麼?”老頭詫道:“怎麼?”張丹楓吟道:“難忘恩怨難忘你,隻為情癡隻為真。這不是你寫的麼?你若不知道我和雲蕾的事情,又怎麼寫得出這副聯語?”

那老頭聽他這話,也不覺癡了,心道:“原來恩怨難忘,相思情孽,都是一般。”忽地拍案大笑道:“三十年前是我,三十年後是你,彼此彼此,且讓天下情癡同聲一哭!”笑聲未停,就與張丹楓抱頭痛哭,這一哭聲傳林野,驚得石室中的侍者面面相觑,個個奇怪,他們都以為上官天野會殺了那個少年,哪料到他們竟像多年的知己,一見面就哭呀笑呀地鬧個不休。那幾個侍者服侍上官天野多年,雖然都知道他喜怒無常,但卻從無今日之怪絕!

32、張丹楓在心中重讀了這封信一遍,另一個影子又泛上來,這是雲蕾,是父親希望他能夠與之結合的雲蕾!可是經過那一場傷心慘痛的事件之後,此生此世,隻恐已是相見無期,還說什麼談婚論嫁?張丹楓這兩月來愁腸寸斷,幾乎又到了如癡如狂的地步,這次歸來,本欲借江南景色,聊解愁煩,哪知不到江南,還自罷了,一到江南,卻不由自己的更想起雲蕾,想當年并辔同來,也正是這個梅子黃時,榴花初放的季節,一路上曾留下多少笑聲,多少淚痕,到而今卻真像李清照詞所說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更傷心的是:“柔腸已斷無由斷”,“淚已盡,那能流!”

人物點評

超級名士

相國公子張丹楓,雍容潇酒,才調風華。他的身世和品格,集中了作者所神馳的一切内心和外表的美。“那時我剛結婚,三十來歲,正是意氣風發;也許有點希望自己是張丹楓罷!”梁羽生大笑道。瞧那神情,當年作者真是把從少年時就激動自己的理想,傾注到這濁世奇男子身上去。

梁羽生武俠小說的特點,是“兼有曆史小說之長”。當中最好的一部我認為是《萍蹤俠影錄》。全書以明代土木堡之變為背景,寫于謙對蒙古抗戰事迹,相當忠于《明史》。其間穿插張丹楓與仇家後代雲蕾之間一段深沉凄怆的兒女之情。張丹楓的先祖,乃是曾與明太祖中原争霸的張士誠。以私鹽販子而崛起,在蘇州建立大周,欲得天下;末了卻敗于叫化子出身的朱元璋,被朱沉屍長江。張朱兩家有血海深仇,張士誠遺孤遠走蒙古,幾代幫助瓦刺整軍經武,欲借瓦刺兵力與明朝再争江山……。

張士誠的第三代,卻出了張丹楓這樣一個心連廣宇、高瞻遠矚的“逆子”。他看穿父輩為一家一姓争天下,不惜借助瓦刺的作法,是糊塗狹窄違反百姓利益的。在内憂外患的深重危機下,憑一身驚人武藝、滔滔辯才;肩負國家民族重任,奔波于塞北中原之間,屢建奇功……。

他胸有丘壑,卻從不矯情飾俗。“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活脫脫勾出人物的精神風貌。他善哭能飲,教人想起同樣善哭縱酒的魏晉名士阮籍;然而絕不似阮籍稽康的消極避世。他甘願抛卻富貴榮華,把祖傳寶物地圖獻給于謙,以作“捍衛國家的義兵軍饷”。情節似脫胎于虬髯客獻資産以助李世民的故事。但虬髯客為的是“真命天子”不可抗,張丹楓為的卻是人間正義,蒼生安甯。梁羽生是有意寫得比虬髯客境界更高了。

張丹楓與雲蕾經受的情感磨折,教人想起納蘭詞的《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争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這段沉摯蘊借的感情,和家國命運又是有機地交織在一起的,這就比一般的兒女纏綿超脫了。

隻是在塑造這古代型知識分子方面,梁羽生似乎至今仍未能自我超越,豈不可惜?(節選自《梁羽生的武俠文學》作者:司馬中原等本文原載于一九七七年四月十五日至四月二十八日的香港《新晚報》)

俠中之俠

在梁羽生看來,張丹楓是最完美的俠。

在新派武俠小說園地裡堅持了三十二年之久,創作了長篇武俠小說三十多部計一百餘冊之後,有人問梁羽生:刀光劍影三十二年,筆下湧出的人物,何止百千,其中塑造得最好的是誰?

“還是張丹楓。”

那時的梁羽生,必定是帶着笑意說的,有一分從容和幾許滿足。

《萍蹤俠影錄》中的張丹楓。

惟有《萍蹤俠影錄》中的相國公子張丹楓,志向遠大,滿腹經綸,才調高華,潇灑不羁,“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最能表現梁羽生治國安邦的抱負,抒發愛國愛民的博大情懷。

這毫不奇怪,沒有一個作家,會在自己的作品以及自己所創造的人物中,沒有留下自己的思想的痕迹,生活的原型。

正如曹雪芹寫出了《紅樓夢》,張愛玲寫出了《傾城之戀》,巴金寫出了《家》。

梁羽生很自然就會寫出《萍蹤俠影錄》和張丹楓。

他既秉承了儒家文化的血緣——有着強烈的入世精神,又有着江湖兒女的豪邁灑脫——視功名利祿為浮雲。

所以,他除了是一位才調高華的名士外,還是一個胸懷安邦志,鏟除世間不平的快客,更是一個心連廣宇襟懷坦蕩的的民族英雄。

這當然值得梁羽生驕傲,試問,在數量浩繁的新派武俠小說中,還有那一位人物能集張丹楓的美德于一身,再進行超越?

再從當時梁羽生寫作武俠小說的處境來說,開始他寫《龍虎鬥京華》時,固然是偶然加匆忙,其中的緣起,許多看武俠小說的讀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說,一開始時梁羽生并沒有要重振武俠小說雄風的野心,要開創一門”教派”的宏願,那麼,到了他的第八部作品《萍蹤俠影錄》,之前的《白發魔女傳》、《七劍下天山》等既已奠定了他的新派武俠小說鼻祖的地位,那麼,張丹楓這個超級俠士的脫穎而出,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了。

他是作者理想的化身,具有着現代意識。現代觀念當是預想中的事。

他是讀者崇尚的民族英雄,若沒有進步的思想,不俗的所為,何來讓人景仰?

他的俠士風度正是在這種蒺藜滿布的環境中體現出來的,在幾代人的苦心經營中,在殘酷的現實提醒下,他漸漸看穿了父祖輩們為一家一姓争天下,不惜借助外族的做法,是狹窄自私、不顧百姓死生存亡和國家社稷利益的。為此,在明朝内憂外患的深重危機下,他幫助曾留下一代英名于世的于謙抗擊蒙古軍的入侵。憑着一身驚人武功,滔滔辯才,肩負國家民族重任,奔波于塞北中原之間,屢建奇功。

他的名士風格也是在刀光劍影中确立的,在作品的第三回中,他才顯身,顯身之後有好長時間又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胸有丘壑,卻從不矯情飾俗;能歌善飲,卻不見輕浮;俠骨柔腸,卻充溢浩然正氣。

他的不拘性情,讓人想起了同樣善哭縱酒的另一典型——晉時代的名士阮籍,但他又絕不似阮籍以及稽康等人的消極避世。

他的才調高華,讓人想起了長歌“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的大才子李白,但他又沒有李白的過于恃才傲物。

他的心胸見識,讓人想起了《虬髯客傳》中的那位見李世民即“推抨斂首”的真漢子。但虬髯客獻資産助李世民,是迫于“天命不可違”,張丹楓的獻出藏寶,卻是為了社稷平穩,蒼生安甯。

所以,熟知梁羽生的龍飛立才在他的《劍氣蕭心梁羽生》中對此大加贊賞,說梁羽生的張丹楓要比虬髯客境界更高一籌。

所以,當七十年代的香港佳視首播《萍蹤俠影錄》連續劇時,千萬觀衆都為陳強所扮演的張丹楓着迷。(摘自《梁羽生傳奇·萍蹤俠影錄》)

第一狂俠

張丹楓是讓梁羽生受定位為「名士風流派」的經典人物,也是羽生筆下第一狂俠。他雖然生在塞外蒙古、卻還是長得一副山溫水軟的樣子,并且博學多才、飽讀詩書。有趣的是,他雖然常做書生打扮,卻非腐儒酸丁,反而是一個慷慨激昂的狂歌之士,志節可比陸遊、辛棄疾。他雖然時露狂态、桀傲不馴,卻是傷心人别有懷抱,一則是因為命運的鎖煉層層纏繞,讓他根本喘不過氣;二則是與雲蕾的一段感情波折不斷,若有似無。隻有借着狂歌痛哭、佯癫賣狂才能把愁懷抒發于萬一,若非如此他早就精神崩潰了。

張丹楓内在最強烈的戲劇沖突,就是在于他不顧自己宿命安排,取得先祖藏珍之後反其道而行,把它捐給仇敵大明朝用做軍饷,就此放棄了争奪天下的志業。這種高尚的愛國情操,确實是一種「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行為,但是反過來說,也隻有張丹楓如此「狂人」才做得下手。如果用正常人的思考邏輯來看,天時、地利、人和全在掌握之中,不搞革命欲待何時?所以說張丹楓最偉大的「俠行」,其實也是一種超乎想象的「狂行」,這讓他「狂俠」的稱号無意中又多了一層更深的意涵。

如果說張丹楓的成就隻在于大我的,排除省借情結安邦定國有功,我看這部作品大概也是叫好不叫座。張丹楓的形象之所以能夠深入人心,第二個原因就在于他的浪漫情懷:大明朝九萬裡河山說不要就不要,這是何等英雄氣概!可偏偏雲蕾一個仇家之女,可以教他魂牽夢萦愛到發瘋。張丹楓在會見雲蕾父母之前,所展露的狂态都是可理解的,因為他年少風流、因為他身嬌肉貴、因為他書劍雙絕、因為他睥睨天下。

從入關尋寶到拔劍護仇,多少困難多少阻礙都未将他挫敗,怎麼一個娶不到雲蕾就讓他喪心失憶、癡傻成狂(這回是真狂)?這豈非太荒謬、太不合乎邏輯了嗎?

關于這點,可以用武俠小說的公式來做解釋:「如果一個主角人物各方面都非常順遂,作者必會安排他在個性上有所缺陷,再不就是感情上遭遇挫折。」因為情之一字傷人至深,不管你武功煉得再高深、心志鍛煉到再堅強都沒有用,想不開就是想不開。所以說張丹楓癡戀雲蕾這碼子事正好是一個畫龍點睛的作用在,張丹楓的人物血肉與曆史元素緊緊相連,塑造出他「狂俠」的基本形象,但是他之所以栩栩如生,引起觀衆共鳴,卻是因為他是青春少男為情所困啊!

羽生筆下有兩位經典狂俠:張丹楓與金世遺。我們讓張丹楓掄元當「大狂」,因為他氣度恢宏、胸懷廣闊,經典到不行。金世遺雖然也頗狂,卻隻能算是「小狂」,因為他的狂态基本上是不知天高地厚,比較小家子氣。不信的話大家可以去比較令狐沖和楊過,就可以知道大狂小狂的區别。(車田小美)

俠義個性

《萍蹤俠影》的主人公張丹楓形象,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理想人格的簡單的化身,即是一種公式化的人造神,實際上,不可輕易下結論。在張丹楓形象的理想化的輪廓中,卻又有真實的血肉及其獨特的風骨,不可不察。

首先,從整體上說,小說的叙事,是在兩重矛盾沖突中來表現張丹楓這一人物的性格。一方面是我們在前文中提及的,他作為張士誠的後人,即作為一個“複仇者”,來到故國中原,本意在複仇兼複國,因遇非常時刻(民族危亡、國家大難)及非常之變(包括回故鄉、遇雲蕾、經風雨、見世面而造成的情感、心理、觀念及思想态度的變化),反過來幫助朱明王朝抗敵禦侮,保民衛國,從而使張丹楓成為真正的俠之大者。這一點,我們在前文中已說過了。

另一面,張丹楓又是作為雲氏的仇家、雲蕾的複仇對象,而出現的。這使他有了另一重身份、另一層磨難,同時,在形象上又展示出另一層意義。如果說前一點是“江山之仇”,則這一點是“江湖之仇”,從而使小說兩相交織;如果說前一點表現了張丹楓的“陽”面,即大節、大義、大俠、大公的一面,則這一點則表現為其“陰”面,即個人的、隐私的、情感的一面;進而,在前一種仇恨矛盾中,張丹楓是主動的複仇者,是可以自由抉擇的,而在這一矛盾中卻是被動的、别人的複仇對象,無法自由抉擇。有了這樣的“陰陽”合一,則張丹楓的形象自然呈現出真實的血肉,并且成為一種立體,而非一紙扁平的理想化身。

面對雲蕾,張丹楓陷入了尴尬的處境,矛盾極為複雜:

(1)雲家與張家确實有血海深仇,而此仇的結成,又确實是張家之罪,使雲靖無辜在異域艱苦忍辱20年之久!雖則張宗周最後轉變态度,敬服雲靖并内疚于心,頗想補救,奈雲靖至死不領其情、不明其理,而将張氏一家視為血海深仇。

(2)倘若僅是如此,張丹楓或抗或避,倒也并不為難,為難的是,他與雲蕾邂逅,傾蓋如故,而後發展為雙雙鐘情,難以解脫,兩人都在情仇之間,痛苦不堪。想打又有情傷,想避又有戀想,真正是好不得、壞不得;打不得、避不得;哭不得、笑不得,矛盾重重,情難自己。

(3)張丹楓當然不想與雲家為仇,雲蕾也慢慢地覺得此仇不報也罷,此情綿綿難消,算是渡過了一重難關;豈知雲蕾的哥哥雲重出現,又将一對戀人生生拆開,要做仇人論,後來,雲重雖不再将張丹楓當成仇敵了,但要想他将雲蕾許配給張丹楓,卻是萬萬不能;更何況,就算雲重同意許婚,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雲重和雲蕾的未死的父親雲澄又何能答應?雲澄在救父一役中,雖幸得未死,但卻從此傷殘,受盡磨難屈辱,又怎能不把這個賬記到張家頭上?

面臨這一切,張丹楓俱是身不由己,無能為力,再大的英雄,碰到這樣的矛盾,隻怕也沒啥辦法。于是,隻有焦灼、痛苦、忍辱、期待、佯狂,乃至,到最後,真的無法自己、情不自禁,陷入了癫狂之中!——“難忘恩怨難忘你,隻為情癡隻為真”——老魔上官天野為自己寫下的這一副對聯,仿佛正是張丹楓情感痛苦乃至陷于癫狂無黨的寫照。而有了這條線索,我們可以說是看到了另一個張丹楓,即無可奈何的張丹楓和孤獨無依的張丹楓,這與以前的胸懷遠大、義薄雲天、英雄蓋世的張丹楓簡直判若兩人。

而合二為一之後,一物兩面,便使理想化的超級俠模,變成活生生的真人形象。“隻為情癡隻為真”,寫張丹楓“情癡”的一面,正是塑造這一人物成“真”的不二法門。作者深明此理,是以寫起來得心應手,人物也就栩栩如生了。這是一層。

另一層,更具體的,作者筆下的張丹楓,英俊潇灑,文武全才,穿白袍,騎白馬,寶劍名駒,隻身單騎,飲酒吟詩,能歌能哭,亦俠亦狂,真不似人間之士,而似灑脫神仙。這當然是作者心中的理想人格形象,及其理想的行為方式。但在這一外表之下,我們還是,慢慢地看到他的火熱的心腸及其真實的人性、心理。并且能反溯出張丹楓之所以如此的緣由:

(1)須知張丹楓是瓦剌丞相張宗周的兒子,家庭高貴,教養不差,江南人種,北地開花,所以他的英俊、才華、名馬、寶劍,自是毫不稀奇;

(2)進而,張丹楓雖不是纨袴子弟,甚至也沒多少纨袴習氣,但畢竟是年輕氣盛,識天下為無物,不知愁苦滋味,所以有種種潇灑乃至狂傲之态,自不稀奇;

(3)又何況,張丹楓既非一般武林豪士,亦非趕考的白馬書生,甚至也不僅是瓦剌丞相的公子,而是張士誠的後周王朝的下一個雄心勃勃的複辟者、接班人,一心要與朱明王朝争奪天下的張家“少主”,其氣概與作派,自然格外不同,雄心大志,奇才佳性,當會溢于言表。

進而,張丹楓雖身負複仇複國的大任,且具非同一般的大志雄才,但他一無曆史上的王權争霸者的陰鸷、殘忍、兇狠;二無儒家“王道正統”的“君子”之風,而是至情至性,個性鮮明,正所謂“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這就與正宗的霸道、王道及俠道都拉開了一段距離,而突出了個人性情及其性格風采。

張丹楓的狂、俠、歌、哭,我們在書中都見到了,其情其境,其行其遇,莫不自然。這有兩個意思,一是,我們知道,梁羽生個人雖然堅持傳統俠道,做正格文章,但卻具名士風度,尤重名士理想,所以在這部書中要塑造這樣一位名士型的俠義英雄。二是,在寫這一名士型俠士之時,雖然有明顯的理想化的痕迹,但這理想,卻不是一般性的或公式化的俠道理想,而是具有獨特人文色彩及個性基礎的人格理想。這使張丹楓成為了“這一個”,而非某種理想的簡單的化身。

試想,若非張凡楓如此超凡脫俗、潇灑出群,拿得起,放得下,至性至情、見識深廣,又怎能做得出将千萬珍寶視若糞土,将君侯将相不當回事,而以天下蒼生為重,抑一己之私仇而幫助累世仇家抗敵禦侮、安邦定國?若不是這樣一位張丹楓,又如何能讓朱明皇帝垂首,名臣于謙喜愛敬重,天下英雄折服,美女雲蕾鐘情至深,且讓固執如牛的雲重及仇深似海的雲澄最後改變印象、又改變不讓雲蕾與之相愛的決定?

最後,再具體一點,讓我們抹掉一切概念的框架,不要做什麼概括,譬如我們什麼理論都不懂或都不管,胸無成見,來看張丹楓這一人物。我們不難看到,張丹楓這位年輕人,活潑機智、心腸火熱、為人直爽、談吐幽默,有一股熱情奔放的生命活力和一種讓人欣賞的個性風度。(《萍蹤俠影》賞析陳墨)

裡程碑

梁羽生小說《萍蹤俠影錄》主人公。明代大俠,瓦剌右丞相張宗周之子,武林怪傑玄機逸士門下弟子謝天華之徒,後與玄機逸士門下的另一位弟子葉盈盈的徒弟雲蕾結為一對武林俠侶,張丹楓是一個集傳奇化、性格化以及浪漫詩意與濃郁的青春氣息于一身的文學形象,也是梁羽生筆下最獨特、最成功的武俠人物之一。

元代末年,張丹楓的先祖“大周皇帝”張士誠曾與明太祖朱元璋争奪天下,蘇州一戰後兵敗自殺,張士誠的後人也被迫遠走塞外,定居瓦剌。張丹楓出生于塞外異域,自幼便在官拜瓦剌丞相的父親張宗周熏陶教導下立下滅明複周的志向,但他的受定恩師謝天華卻是一位俠肝義膽的中原武林高手,張丹楓受其影響,又是一個極重民族大義富有愛國愛民精神的熱血青年。

這一切形成了其性格的第一重矛盾——國恨家仇與愛國愛民精神難以協調:若不借助于瓦剌軍隊,其滅明複周的抱負永遠是一場夢;若借瓦剌軍隊進攻自己的父母之邦、屠殺自己的同胞又與其從謝天華那裡受到的俠義教育格格不入。這種矛盾壓迫着張丹楓那詩人般的敏感心靈,使他不得不于學藝初成後出走瓦剌。

出師以後,與仇家之女雲蕾銘心刻骨的相戀以及因此受到雲蕾父兄的反對形成張丹楓性格的第二重矛盾——家仇與湧現糾結難解:舍棄愛情固然非張丹楓所願,而要化解兩家的數代深仇又是千難萬難。為張丹楓陷入人生最深重、最難以自拔的矛盾漩渦之中,他歌哭無常,徘徊歧路,以至縱酒狂醉,遊戲風塵,想借此來逃避生命深處的創痛。

瓦剌大軍南侵加重了張丹楓的性格危機,但同時也給他提供了一個徹底解脫個人精神沖突的機遇。在民族存亡的關頭。終于挺身而出,放棄了個人家庭的滅明複周念頭,主動獻出了準備用于複周的寶藏和極富軍事價值的天下地形圖,并親身投入到明朝軍民抗擊瓦剌入侵的事業中,最終将有生以來即郁結于心頭的矛盾危機消除,與自己熱愛的仇家之女雲蕾結合。

表面看來,張丹楓最後的抉擇隻是出于他個人的帶有偶然性的一念,但實際上都是其性格發展的必然結局。張丹楓武功蓋世,為一代武林領袖,身後威名曆三百餘年而不衰,但他從其本質上來說卻是一個溫和的和平主義者,與一般快意恩仇、流血見紅的武林人物不同,他深惡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仇怨、敵視和戰争,他也想滅明複周,但正像他對雲蕾所言,這一切并不僅是為了稱王稱帝,也不僅是為了報複家仇,而是想借自己之手實現一個“天下萬邦,永不再動幹戈”的太平人間。

這當然是張丹楓的一個美好夢想,同時它也實在是張丹楓心靈深處的真實呼喚,是他性格發展與完善的最原始的動力。橫向的多元化的性格沖突與縱向的發展變異特征,賦予張丹楓一種一般武俠文學人物難以逾越的深度,使他成為作者特定的人道主義理想——愛國愛民的武俠精神的最完美的體現,也使他成為了梁羽生武俠文學創作乃至整個中國武俠文學創作的具有裡程碑意義的人物形象。(《中國武俠小說鑒賞辭典》鑒賞·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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