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

一厘米

畢淑敏所著小說作品
一厘米[1]是畢淑敏寫的小說,講述一件小事情:進入公園的身高尺子,一厘米的區别,從母親如何保持健康的心态向天使般的孩子看待這個問題。[2]
  • 中文名:一厘米
  • 别名:
  • 作者:畢淑敏
  • 類型:
  • 連載平台:
  • 最新章節:
  • 是否出版:
  • 英文名:One Cilever meter
  • 現指:小說文章
  • 原意:常見的長度單位名稱之一
  • 收錄:江蘇版九年級下冊
  • 創 作:1987年

内容簡介

《一厘米》 是畢淑敏的小說文章,這是一篇很典型的以小見大的作品。作者所寫的實在是一件小事:一個媽媽帶孩子去寺廟,因為寺廟門口的尺度不準确而被誤會是逃票,而那高度就是相差了一厘米。這在許多關注那些天下大事的人的眼裡,這的确是一件小事。可這在一位母親的眼中卻是一件不能含糊的大事。作者通過這樣一件小事,一個小故事寫出了一個大主題:如何讓一個孩子有一個健康的心靈,或者說一個人應該怎樣看待尊嚴的問題。這樣的主題,在這個物質逐漸豐富、精神逐漸貧乏的社會有着振聾發聩的意義。難怪日本、英國等國家很看重這樣一篇不“大”的作品。

此文被編彙入蘇教版九年級下冊第一單元第四課(話劇版),人教版版九年級上冊第二單元第六課(課文版)和語文版九年級上冊第二單元第六課。

含義

文章以“一厘米”為題目,有深意。“一厘米”是一個标準,表面上看關系是應該不應該買票,實際上揭示的是陶影有沒有說謊,也就是做人的誠實與否,對孩子的教育和影響到底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從文章結構看,“一厘米”是劇本矛盾沖突的焦點,推動着情節的發展。從主題看,“一厘米”雖小,但以小見大,反映了嚴肅的主題。

作者

畢淑敏,女,1952年10月出生于新疆伊甯。中共黨員。1969年入伍,在喜馬拉雅山、岡底斯山、喀喇昆侖山交彙的西藏阿裡高原部隊當兵11年。曆任衛生員、助理軍醫、軍醫等。1980年轉業回北京。國家一級作家,北京銅廠主治醫師、衛生所所長、中國有色金屬工業總公司研究室專業作家,1991年畢業于北京師範大學研究生院中文系,碩士。從事醫學工作20年後,開始專業寫作,1987年開始共發表作品200餘萬字。198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曾獲莊重文學獎、小說月報第四、五、六屆百花獎、當代文學獎、陳伯吹兒童文學獎、北京文學獎、昆侖文學獎、解放軍文藝獎、青年文學獎、第16屆中國時報文學獎、第17屆聯報文學獎等各種文學獎30餘次。

畢淑敏真正取得全國性聲譽是在短篇小說《預約死亡》發表後,這篇作品被譽為是“新體驗小說”的代表作,它以作者在臨終關懷醫院的親曆為素材,對面對死亡的當事者及其身邊人的内心進行了探索,十分精彩。  畢淑敏是國家一級作家、内科主治醫師、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北京師範大學文學碩士,心理學博士方向課程結業,注冊心理咨詢師。著有《畢淑敏文集》十二卷,《孝心無價》,處女作《昆侖殇》(《阿裡》)長篇小說《紅處方》《血玲珑》等,中短篇小說集《女人之約》等,散文集《婚姻鞋》等。多篇文章被選入現行新課标中、小學課本。

原文

作者:畢淑敏

陶影獨自坐公共汽車時,經常不買票。

為什麼一定要買票呢?就是沒有她,車也要一站站開,也不能因此沒有司機和售票員,也不會少燒汽油。

當然她很有眼色,遇上認真負責的售票員,她早早就買票。隻有對那些吊兒郎當的,她才小小地懲罰他們,也為自己節約一點錢。

陶影是一家工廠食堂的炊事員,在白案上,專做烤烙活,烘制螺旋形沾滿芝麻醬的小火燒。

她領着兒子小也上汽車。先把兒子抱上去,自己斷後。車門夾住了她背上的衣服,好像撐起一頂帳篷。她伶俐地扭擺了兩下,才脫出身來。

“媽媽,買票。”小也說,小孩比大人更重視形式,不把車票拿到手,仿佛就不算坐車。

油漆皲裂的車門上,有一道白線,像一隻蒼白的手指,标定一·一○米。

小也擠過去。他的頭發像于草一樣蓬松,暗無光澤。陶影處處儉省,但對孩子的營養絕不吝惜。可惜養料走到頭皮便不再前進,小也很聰明,頭發卻亂蓬蓬。

陶影把小也的頭發往下捺,仿佛撥去浮土觸到堅實的地表,她摸到兒子柔嫩的頭皮,像是塑料制成,有輕微的彈性。那地方原有一處縫隙。聽說人都是兩半對起來的。對得不穩,就成了豁豁嘴。就算對得準,要長到嚴絲合縫,也需要很多年。這是一道生命之門,它半開半合,外面的世界像水樣,從這裡流進去。每當撫到這道若隐若現的門縫,陶影就感覺到巨大的責任。是她把這個秀氣的小男孩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她很普通,對誰都不重要,可有可無,唯獨對這個男孩,她要成為無可挑剔的母親。

在小也的圓腦袋和買票的标準線之間,橫着陶影纖長而美麗的手指。由于整天和油面打交道,指甲很有光澤,像貝殼一樣閃亮。

“小也,你不夠的。還差一厘米。”她溫柔地說。她的出身并不高貴,也沒讀過許多書。她喜歡溫文爾雅,竭力要給兒子留下這種印象,在這樣做的過程中,她感覺自身高貴起來。

“媽媽!我夠了我夠了!”小也高聲叫,把腳下的踏闆跺得像一面鐵皮鼓。“你上次講我下次坐車就可以買票了,這次就是下次了,為什麼不給我買票?你說話不算話!”他半仰着臉,憤怒地朝向他的媽媽。

陶影看着兒子。一張車票兩毛錢。她很看重兩毛錢的,它等于一根黃瓜兩個西紅柿,如果趕上處理就是三捆小紅蘿蔔或者幹脆就是一堆夠吃三天的菠菜。但小也仰起臉,像一張半開的葵盤,準備承接來自太陽的允諾。

“往裡走!别堵門口!這又不是火車。一站就從北京到保定府了,馬上到站了……”售票員不耐煩地嚷。

按照往日的邏輯,沖她這份态度,陶影就不買票。她說:“買兩張票。”

面容兇惡的售票員眼睛很有準頭:“這小孩還差一厘米,不用買票。”

小也立刻矮了幾厘米,而絕不是一厘米,買票與不買票強烈地關系着一個小小男子漢的尊嚴。

兩毛錢就能買到尊嚴,隻發生在人的童年。沒有一個媽媽能夠拒絕為孩子提供快樂。

“我買兩張票。”她矜持地重複。

小也把他那張票粘在嘴唇上,噗噜噗噜吹着響,仿佛那是一架風車。

他們是從中門上的,前門下的。前門男售票員查票,陶影覺得他很沒有眼力:哪個帶孩子的媽媽會不買票?她就是再窮再苦,也得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能昂起頭。

她把票很潇灑地交給售票員,售票員問:“報銷不?”她說:“不要了。”其實她應該把票根保存起來。這樣以後哪次集體活動或開食品衛生會,她騎車去,回來後可以用這張票報銷,夫婦都是藍領工人,能省就省一點。可小也是個絕頂機靈的孩子,會追着媽媽問:

“咱們出來玩的票也能報銷嗎?”在孩子面前,她不願撒謊。

這樣挺累的,她按照各種父母必讀上的标準,為自己再塑一個金身。你得時時注意檢點,因為面對一個無所不在的觀衆。不過也充滿了溫馨與愛。比如吃西瓜,隻要小也在,她一定時時提醒自己,不要把西瓜皮啃得太苦。其實在她看來,西瓜瓤與西瓜皮沒什麼大分别,一路吃下去,不過紅色漸漸淡了,甜味漸漸稀了,解渴消暑是一樣的。瓜皮敗火,還是一味藥呢。終于有一天,她發現兒子也像媽媽一樣,把瓜皮啃出梳齒樣的牙痕,印堂上粘了一粒白而軟的嫩瓜子時,她勃然大怒了:“誰叫你把瓜皮啃得這樣苦?要用瓜皮洗臉嗎?”

小也被媽媽吓壞了,拿着殘月一般的瓜皮顫顫兢兢,但圓眼睛盛滿不服。小孩子是天下最出色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行家。陶影從此明白了,以她現有的家境要培育出具有大家風度的孩子,需要全力以赴的正面教育。這很難,就像用小米加步槍打敗飛機大炮一樣,但并不是做不到。在這個過程中,她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追求。

她領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院參觀,小也長這麼人,還沒見過佛。陶影心裡是不信佛的,她不會讓小也磕頭。這是迷信,她知道。

門票五塊錢一張。如今廟也這樣值錢了。票是紅案上的老張給的。期限一月,今天是最後一天,老張神通大,什麼人都認識。有時拿出一本像撕掉皮的雜志說:“見過嗎?這叫大參考。”陶影覺得論個頭,它可比報紙樣的參考消息要小得多,怎麼能叫大參考呢?問老張,老張也說不清,隻說别人都這麼叫,許是把雜志拆開來一張張鋪開,終歸是要比那張小報大的。想想也很有理。仔細看那大字印的參考,上面還在議論海灣戰争會不會打,其實大家都在談伊拉克的戰争賠款問題了,說他們除了伊拉克棗,不知道還有什麼。不管怎麼說,陶影還是佩服老張。為了這锲而不舍的佩服。老張給她這張票。

“就一張啊?”感激之餘,陶影還不滿足。”爺們就算了,領孩子開開眼呗!不滿一米一的孩子免票。實在不樂去,到門口把票搗騰出去,夠買倆西瓜的!”老張設身處地為她着想。

她特地倒要帶小也來玩。

京城裡難得有這一大片森然的綠地。未及靠近,便有湛涼的冷綠之氣漫溢而來。仿佛正要面臨一座山谷或是一道飛瀑。小也從媽媽手裡奪過門票,又含在喉裡,飛快地跑向金碧輝煌的寺門,仿佛一隻渴極了要飲水的小動物。

陶影突然有些傷心。不就是一座廟嗎?怎麼連媽媽都不等了,旋即又釋然,帶兒子出來,不就是要讓他快樂嘛!

廟門口的守衛是一個穿着紅衣黑褲的青年。想象中應該穿黃色工作服,現在這一身打扮,令人想起餐廳和飯店。

小也很流暢地跑過去,好像那是流量很大的瀉口,而他不過是一滴水珠。紅衣青年很敏捷地摘下他口中的票,仿佛那是清明節前的一片茶葉。

陶影用目光包裹着兒子,随着小也的步伐,這目光像柔硬的蠶絲從繭中袖了出來。

“票。”紅衣青年攔住她,語句簡單得像吐出一枚棗核。

陶影充滿感情地指了指小也。她想所有的人都會喜歡她的兒子。

“我問的是你的票。”紅衣青年僵硬地說。

“不是剛才那孩子已經給你了嗎?”陶影安靜地解釋。這小夥子太年青,還沒來得及做爸爸。出來玩,陶影心境很好,她願意有始有終。

“他是他的。你是你的。”紅衣青年冷淡地說。

陶影費了一番思索,才明白紅衣青年的意思:他們娘倆應該有兩張票。

“小孩不是不要票嗎?”陶影不解。

“媽媽你快一點啊!”小也在遠處喊。

“媽媽就來。就來。”陶影大聲回答。附近有人圍攏來,好像魚群發現了燈光信号。

陶影急了,想趕快結束這件事,她的孩子在等她。

“誰說不要票?”紅衣青年歪着頭問,他挺喜歡人越聚越多。

“票上說的。”

“票上怎麼說的?”紅衣青年仿佛一個完全的外行。。

“票上說不足一米一的孩子免費參觀,超過一米一的孩子照章購票。”陶影自信自己背得一點不錯,但她還是伸手想從廢票箱裡掏出一張,照本宣讀比背誦更接近真實。

“别動!别動!”紅衣青年突然聲色俱厲。陶影這才感到自己舉動不當,像冬天觸到暖氣片似地縮回手。

“您很清楚嗎?”紅衣青年突然稱她為“您”。陶影聽出了敵意,還是點點頭。

“可是您的孩子已經超過了一米一。”紅衣青年很肯定地說。

“沒有。他沒有。”陶影面帶微笑地說。

人們天生地傾向母親。

“他從這裡跑過去,我看得很清楚。”小夥子斬釘截鐵。他順手一指,牆上有條紅線,像雨後偶爾爬上馬路的蚯蚓。

“媽媽,你為什麼還不進來?我還以為你丢了呢!”小也跑過來,很親熱地說,好像他媽媽是他的一件玩具。

人們響起輕微的哄笑。這下好了,證據來了,對雙方都好。

紅衣青年略略有些緊張。當然他是秉公辦事,當然他明明看清楚的。可這個逃票的女人不像别人那樣心虛,也許,這才更可惡。他想。

陶影果然很鎮定,甚至有點洋洋得意,兒子喜歡熱鬧,喜歡被人注意,這種有驚無險的遭遇,一定會令小也開心。

“你過來。”紅衣青年簡短地命令小也。

人們屏氣靜心等待。

小家夥看了看他的媽媽,媽媽向他鼓勵地點點頭。小也很大方,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又揪了揪衣服,像百米賽跑沖刺似地撞開了衆人的視線,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了紅蚯蚓旁。

于是——人們無可置疑地看到——紅蚯蚓挂在小家夥的耳朵上。

這怎麼可能?!

陶影一個箭步沖過去,啪地一下打在孩子的頭顱上,聲音清脆,仿佛踩破一個乒乓球皮。

小也看着陶影,并沒有哭。驚訝大于疼痛,他從未挨過媽媽如此兇猛的一掌。

“打哪也不能打頭哇!”

“這當媽的!有錢就買張票沒錢就算了,也犯不着拿孩子撒氣哇!”

“是親媽嗎?看模樣倒還像……”

人們議論紛紛。

陶影真慌了。她并不是想打小也,隻是想把他那雞冠子一樣高聳的頭發撫平。她悲慘地發現,小也縱是此刻變成一個秃子,身高也絕對在這條紅蚯蚓之上。

“小也,别踱腳尖!”陶影厲聲說。

“沒有,媽媽。我沒有……”小也帶出哭音。

是的,沒有。紅蚯蚓殘忍地伏在比小也眉頭稍高的地方。

紅衣青年突然像早晨醒來時伸了一個懶腰,他的眼光很犀利,抓到過許多企圖逃票的人。“買票去!買票去!”他驕橫地說,所有的溫文爾雅都被紅蚯蚓吮去。

“可是,他不夠一米一。”陶影感到了自己的孤立無援,頑強地堅持。

“所有逃票的人都這麼說。信你的還是信我的?這可是全世界統一的度量衡标準,國際米尺存在法國巴黎,是鉑銥合金制成的,你知道嗎,你!”

陶影目瞪口呆。她隻知道做一身連衣裙要用布料兩米八,她不知道國際米尺保存在哪,隻敬佩這座廟裡的神佛,它使她的兒子在頃刻之間長高了幾厘米!

“可是,剛才在汽車裡,他還沒有這麼高……”

“他剛生下來的時候,更沒有這麼高!”紅衣青年清脆地冷笑。

在人們的哄笑聲中,陶影的臉像未印上顔色的票根一樣白。

“媽媽,你怎麼了?”小也逃開紅蚯蚓,用溫熱的小手拉住媽媽冰冷的手。

“沒什麼,媽媽忘了給你買票。”陶影無力地說。

“忘了?說得好聽!你怎麼不把自己的孩子給忘了?”紅衣青年還記着這女人剛才的鎮靜,不依不饒。

“你還要怎麼樣?”陶影盡量壓抑怒火,在孩子面前,她要保持一個母親最後的尊嚴。

“嘴還這麼硬!不是我要怎麼樣,是你必須認錯!不知從哪混了張專供外賓的贈票,本來就沒花錢,還想再蒙一人進去,想的也太便宜了是不是?甭啰嗦,趁早買票去!”紅衣青年倚着牆壁,面對衆人,像在宣讀一件白皮書。

陶影的手抖得像在彈撥一張無形的古筝。怎麼辦?吵一架嗎?她不怕吵架,可她不願意孩子看見這一幕。為了小也,她忍。

“媽媽去買票。你在這裡等我,千萬别亂跑。”陶影竭力做出笑容。好不容易領孩子出來一天,她不能毀了情緒,要讓天空重新燦爛。

“媽媽,你真的沒買票?”小也仰着臉充滿驚訝與迷茫。這神情出現在一張純正的兒童臉上,令人感到一絲恐懼。陶影的手像折斷的翅膀僵在半空。這張票,她是不能買!

若買了,她将永遠說不清。

“我們走!”她猛地一拉小也。若不是男孩子骨縫結實,幾乎脫臼。

他們到别的公園去玩。陶影要逗小也高興,但小也總是悶悶的,仿佛一下長大許多。

走過一個冰棍攤,小也說:“媽媽給我錢。”

小也拿了錢,跑到冰棍攤背後:“老奶奶量量我多高。”陶影這才看到有位老太大守着一盤身高體重磅。

老太太癟着齧,顫微微扶起标尺,一寸寸拔起,又一寸寸往下按:“一米一。”她湊近了看。

陶影覺得見了鬼:莫非孩子像竹筍一樣見風就長?

小也眼岖生出一種冰晶一樣的東西,不理陶影,一甩頭,往前跑。突然,他摔了一膠。

騰起在空中的一刹那,他像一隻飛翔的鳥。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陶影趕快跑過去扶,就在她走近的一刹那,小也忽地爬來,兀自往前跑。

陶影站住了。她想如果自己追過去,小也會摔第二跤的。望着孩子漸漸遠去的身影,她傷心地想:小也,你真的不回頭看媽媽了?

小也跑到很遠,終于還是停下來,回過頭尋找媽媽。找到了,就又轉過身跑……

陶影覺得事情不可思議。她問老奶奶:“大媽,您這磅……”

“我這磅準讓您高興!您不就巴着孩子長高點嗎?别巴望着孩子長!孩子長大了,當媽的就老喽!”老奶扔把啼呷得吧吧響。

“您這磅……”陶影又一一次問。老人很和善,可她沒把問題說清楚。

“我這磅大點。讓您貴着個頭高點,分量輕點,時下不是都興健美嗎?我這是健美磅。”老人慈樣的臉上露出狡黠。

原來是這樣!應該讓小也聽到這話!小也已經跑遠,況且他能否明白這其中的奧妙?

小也的目光總是怯怯,好像媽媽是大灰狼變的。回到家,陶影拿出卷尺,要給小也重新最一下身高。

“我不量!人家都說我夠高了,就你說我不夠。你不願意給我買票,别以為我不知道!隻要你一量,我一定又不夠了。我不相信你!不相信!”

陶影拽着那根淡黃色的塑料尺,仿佛拽着一條冰涼的蟒蛇。

“陶師傅,您烙的小火燒穿迷彩服了!”一位買飯的人對她說。

小火燒糊了,凹凸不平,像一隻隻斑駁的小烏龜。

真對不起。

陶影很内疚,她對工作還是很負責的,這兩天常常走神。

一定要把事情挽回來!夜裡,小也睡了,陶影把兒子的雙腿持直,孩子平展得如同縮過水的新布。陶影用卷尺從他的腳跟量到腦瓜頂,一米零九厘米。

她決定給紅衣青年的領導寫一封信。拿起筆來,才知道這事多麼艱難!

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樣子,當鉗工的丈夫說:“寫了又能咋樣?”

是啊,小也不知道能咋樣,隻是為了融化孩子眼中那些寒冰,她必須要幹點什麼。

終于,她寫好了。廠裡有位号稱“作家”的,聽說在報屁股上發過豆腐塊。陶影恭恭敬敬地找到他,遞上自己的作品。

“這像個通訊報道。不生動,不感人。”作家用焦黃的指頭戳着陶影給報社寫的讀者來信。

陶影不很清楚通訊報道到底是個啥樣子,隻知道此刻這樣講,肯定是不滿意,看着焦黃指頭上的繭子,她連連點頭。

“你得這麼寫,開頭先聲奪人,其後耳目一新。得讓編輯在一大堆稿件裡一瞅見你這一篇,眼前呼地一亮,好像在土豆堆裡突然見到一個蘋果。最重要的是,要哀而動人。哀兵必勝你懂不懂?”

陶影連連點頭。

作家受了鼓勵,侃得越發來勁:“比如這開頭吧,就改成:佛法無邊,五齡孩童未進寺門先長一寸;佛法有限,剛回到家就跟原先一樣高了……當然後頭這句對偶還不工穩,你再考慮一下……”

陶影拼命心記,還是沒能記全作家的話。不過她還是又修改了一遍,抄好挂号寄出去。

作家吃飯時來買小火燒。“您稍等。”陶影的臉鑲在收飯票的小窗口,像一張拘謹的照片。

作家想可能是小火燒又烤糊了,為了酬謝點撥之功,給幾個糊得輕的。

“給您。這幾個特地多放了糖和芝麻。”陶影怯怯地說。這是一個白案上的烤活女工所能表達的最大的謝意了。

其後,是漫長的等待。陶影每天都極其認真地看報紙,連報紙中縫作錄相機的廣告都不放過。然後是聽廣播,她想那些聲音甜美莊重的播音員,也許會在一個晴朗的早晨,一字不差地把自己寫的那封信念出來。最後是到收發室去看信,她想也許寺院管理部門會給她回一封道歉信……

她設想了一百種可能,但一種可能都沒有發生。日子像雪白的面粉,毫無變化地流瀉過去。小也外表已恢複正常,但陶影堅信那一幕絕沒有消失。

終于,等到了一句問話:“哪裡是陶影同志的家?”

“我知道。我帶你們去。”小也興高采烈地領着兩位穿幹部服的老者走進家門。“媽媽,來客人啦!”

陶影正在洗衣服,泡沫一直漫到胳膊肘。

“我們是寺廟公園管理處的。報社把您的信轉給我們了。我們來核實一下情況。”

陶影很緊張,很沮喪。主要是家中太亂了,還沒來得及收拾。他們會覺得她是一個懶女人,也許不會相信她。

“小也,你到外面去玩好嗎?”陶影設想中一定要讓小也在,讓他把事情搞清楚。真事到臨頭,她心中不安,想象不出會出現什麼情景。能有紅衣青年那樣的下屬,領導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我們已經找當事人調查過了,情況基本屬實。不要叫孩子走,我們要實地測量一下身高。”那位年紀較輕的說。

小也順從地貼在牆壁上。雪白的牆壁襯着他,好像一幅畫。他不由自主貼得很緊,測量身高勾起了他稀薄的記憶,重又感到那一天的恐懼。

幹部們很認真。他們先是毫不吝惜地在牆上劃了一道杠,然後用鋼卷尺量那杠刻地表的

距離。鋼卷尺像一條閃亮的小溪,跳動在他們身邊。

鎮靜回到了陶影身上。

“多少?”她問。

“一米一,正好。”較年輕的幹部說。

“不是正好。你們過了一個月零九天才來。一個月以前,他沒有這樣高。”陶影平靜地

反駁。

兩位幹部對視了一眼。這是一個無法辯駁的理由。

他們掏出了五元錢。錢是裝在一個信封裡的,他們早做了準備。他們量過牆上那條紅蚯

蚓,知道它的缺斤少兩。

“那天您終于沒有參觀,這是我們的一點賠償。”年長的幹部說,态度很慈樣,看來是

位領導。

陶影沒有接。那一天失去的快樂,是多少錢也買不回來了。

“如果您不要錢,這裡有兩張參觀券。歡迎您和孩子到我們那去。”年輕些的幹部更加

彬彬有禮。

這不失為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建議。但陶影還是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那個地方,對于

她,對于小也,都永遠不會激起快樂的回憶。

“你到底要哪樣呢?”兩位幹部一齊問。

是的,陶影在這一瞬,也在問自己。她是個生性平和的女人,别說是兩位素不相識的老

年人登門緻歉,就是紅衣青年本人來,她也不會刁難他的。

她究竟想要什麼呢?

她把小也推到兩位老人面前。

“叫爺爺。”她吩咐。

“爺爺。”小也叫得很甜。

“兩位領導。錢請你們收起,票也收起。就是那天當班的查票員,也請不要難為他,他

也是負責……”

兩位幹部一看陶影說得這樣甯靜,反到有些無措。

陶影把小也拉得離老人更近些:“隻請兩位爺爺把那天的事情同孩子講清楚,告訴他,

媽媽沒有錯兒………”

賞析

中心句

她很普通,對誰都不重要,惟獨對這個小男孩,她要成為無可挑剔的母親。

【賞析】這是一位母親的宣言,體現了陶影強烈的責任感和對孩子深沉的愛,全文就是圍繞着這一中心展開的。

重點句

陶影充滿感情地指了指小也。她想所有的人都會喜歡她的兒子的。

【賞析】這是人物的動作和心理描寫,就應了人們常說的那句話“孩子是自己的好”,真實自然的寫出了母親對孩子的感情。

比喻句

陶影的手像折斷的翅膀僵在半空中。

【賞析】這句用了比喻的修辭,形象地表現了陶影擔心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被 破壞的恐懼心理,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

總結句

陶影把小也拉得離。。。。媽媽沒有錯兒………”

【賞析】以出人意料而又深切動人的圓滿結局,烘托了一位有強烈正義感和責任感、善良、大度、自尊的母親形象。

線索

課文的線索是什麼?圍繞着這條線索組織了哪些情節?陶影做為一個普通的工人和母親,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明确】本文的線索是“一厘米”。圍繞這條線索寫了這些情景:坐公交車,為不夠1.1的兒子買票;吃西瓜時,給兒子做一個好榜樣;參觀寺院兩次量身高;自己寫信讨回公道。陶影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深愛着自己的孩子,這種愛使她具有強烈的責任感,她要把兒子培養成誠實、正直、善良、有責任感、有教養的人,她為孩子的健康成長而進行的全力以赴的正面教育,是一個不平凡母親的良苦用心。

理解

段落分析

點拔:這篇小說圍繞“一厘米”,通過主人公陶影要努力成為一個“無可挑剔的母親”的執著追求,塑造了一個平凡而偉大的母親形象,肯定了主人公對完 美的執著和全力以赴的追求,也表達對不完 美的理解寬容,對正直善良與責任感的褒揚。

課文可分成三個部分,其中二、三部分為課文的重點。

第一部分(從開頭到“烘制螺旋形沾滿芝麻的小火燒”):交待主人公的做事原則和身分,為人物的出場做鋪墊。

第二部分(從“她領着兒子小也上汽車”到“她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追求”):圍繞“一厘米”集中寫了主人公陶影與兒子乘車的一次經曆。

┏第一層(從“她領着兒子小也上汽車”到“她不願撒謊”):詳寫了主人公與兒子乘車的一次經曆。

┗第二層(從“這樣挺累的”到“她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追求”):以一次吃西瓜為例,點出主人公對兒子全力以赴,進行正面教育的必要性。

第三部分 ( 從“她領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廟參觀”到結尾):圍繞“一厘米”,集中記叙了主人公與兒子一次參觀寺廟的經曆。

┏第一層(從“她領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廟參觀”到“況且他能否明白這其中的奧妙?”):

┃ 圍繞“一厘米”,集中記叙了主人公與兒子一次參觀寺廟的經曆。

┗第二層:(從“小也的目光總是怯怯的”到結尾):交待主人公為融化兒子心中的寒冰而做的一系列的努力。

文章結構

┏ 乘坐汽車——少一厘米也買票——責任感 ┓

---厘米┫ 參觀寺院——多一厘米也不買——正義感 ┣ 在孩子面前做完 美母親

┗ 讨回公道——給參觀券也不要——價值觀 ┛

主旨

小說通過寫一位母親給兒子買票的故事,塑造了一個普通而有強烈正義感和責任感,善良、大度、自尊的母親形象。警示為人父母者在子女面前要誠實守信、率先垂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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